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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感觉到指尖一凉,之后连掌心也被这份凉意侵入,一股腥甜的气息传递而来,再低头一看,满地的血。

“小玩偶——!!”

这道声音有点熟悉。

清越的声线一旦拔高音量就会显得有些尖锐,他似乎曾经听见过,并将之深深镌刻进心底。

不知被这群小孩子摆弄了几个小时,沈慕庭恍然回神,视野中很快出现一张白皙的俊脸,戴着细框眼镜。

那双眼睛黑亮亮的,水波潋滟,盛着细碎的光芒,就连镜片也遮挡不住,高挺鼻梁之下是颜色姣好的唇。

是祁幸之。

怎么找到这来了?

此刻涌上心间的情绪纷乱复杂,哪怕沈慕庭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接受“被祁幸之逮回去,比落在小孩子们手里好得多”这个现实。

“小朋友,这个小胖球是我的玩偶,你们能不能把它还给我呀?”

祁幸之冲着一个小男孩温和地笑笑,适时递出手中那一大把花里胡哨的气球。

“小玩偶只有一个,没办法分享,所以我用气球跟你们交换,每人都能拿一个哦!”

“好吧!”

小男孩几乎没有犹豫,随手把那个小娃娃塞进青年的手里,其他人也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互相争抢最漂亮最大的气球。

祁幸之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深色,以一种极其微弱的音量说道:

“你呀,乖点行不行?”

当他握住小毛团的那一刻,心口泛起的刺痛感瞬间消失了,分辨不清具体缘由,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

藏在小玩偶里的那个男人,或许,对他来说很重要,只要对方离开一定的距离,他就会受到惩罚。

而且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指引着他来到小区的花园,精准找到小玩偶。

到底是为什么呢?

祁幸之一时琢磨不透前因后果,索性抛之脑后,带着小胖团上楼,走进电梯后,他终于有闲心去打量这位“小伙伴”——

“饱经风霜”的毛绒小玩偶由纯粹的白色,变成脏兮兮的黑灰色,身上沾染了泥巴和颜料,它依然是往常那副冷漠脸,看着像是麻木了。

破天荒地,小玩偶这份心酸与苦闷,祁幸之竟能感同身受,莫不是那股神秘力量搞的鬼?

接连见证离奇事件,祁幸之的心态已经磨练出来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哎,你说你费这么大劲儿跑出去是图什么呢?图一个自由自在,然后被别家小孩抓在手里揉圆搓扁,弄得一身脏兮兮?”

小玩偶:“……”

木然接受批评.jpg

祁幸之一回到家就直奔浴室,装好一盆温度适中的水,又取过小板凳坐下,盯着小玩偶严肃道:

“我先说好,不是占你便宜哦,只不过想睡我的床必须洗香香!”

半晌,那个失去灵魂多时的小玩偶略微挪动身体,伸出小爪子拍了他一下。

‘哦。’

祁幸之获得想要的答复,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乖嘛!”

他一手托在小毛团背后,缓慢地放进水盆里,保证它的身体被水浸泡。

青年的动作有点生疏,活物跟死物不一样,又不能胡乱揉搓,还得时刻注意着,生怕它被淹掉。

“你现在是小煤球了哦!”

祁幸之笑了笑,又伸出另一只手,挤了一坨沐浴露涂在小玩偶身上,轻轻地搓出泡泡来。

过一会儿再放进盆里,凝结成块的泥巴很快就被洗掉了,但是颜料仍有残留,红一块紫一块,看起来颇为凄惨。

盆里的水变得浑浊,祁幸之重新装了一盆,两手齐上,很是仔细地帮它搓洗,连脸颊都没有放过。

“你想想看,还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吗?今天经历的苦难有没有让你领悟到人生真谛——珍惜当下?”

修长指尖擦过毛绒玩偶肥肥的小肚子,鲜艳的颜料终于变淡不少,祁幸之给它抹第二波沐浴露,口中还不忘说道:

“我是个写小说的,经常熬夜,所以对我来说,补觉非常重要,我连主卧都让给你了,是不是对你很好?”

话音刚落,一只小爪子伸过来,戳在他的手心,意思是听见了。

面容清俊的男人取过一块干净的棉布,而后将小玩偶捞出水面,包在布料当中轻擦。

他抿唇轻笑道:

“你不愿意告诉我名字,那……我叫你小乖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就拍我两下,不理我的话,我就默认你是应允了哦!”

这一回,毛绒小玩偶一动不动地坐在祁幸之的手心,并没有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也不再是全然抗拒的态度。

“诶?!你居然不反对吗?”

青年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蕴藏在其中的激动之情全无遮掩,顺势揉捏它的小肚皮,“小乖~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沈慕庭:“……”

“称呼”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叫什么都可以,一二三、ABC、甲乙丙都没差别,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算了,随便他吧。

沈慕庭如是想道。

“ok,大功告成!”

祁幸之放下轰鸣作响的吹风机,摸摸毛绒小玩偶干燥柔软的小肚子,轻声询问道:

“小乖,你还要不要穿衣服?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哈,我帮你穿衣的技术很一般,打到脸可不能怪我。”

“……”

想起昨天睡前被连连打脸的悲惨境况,沈慕庭莫名觉得有些窝火。

这回,小玩偶很快转过身用后背对着祁幸之,全力表达自己的抗拒。

‘不需要!’

青年当即失笑。

“行吧,那就算了……话说你出去野了一天,应该累了吧?小乖,我放你进去睡觉,你可不能再跑啊!”

他照例将毛团子塞进被窝里,贴心地为它盖上被子,猜想它过不了多久就会睡着。

谁知刚扭身踏出房门,脚边就多出一个骨碌碌翻滚的小玩意儿,还挺眼熟。

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本该躺在床上好好睡觉的小玩偶吗!又偷溜到这里了!

祁幸之:“……???”

敢情小家伙出门一趟,就是为了磨练出一身技术?

譬如说,无声无息翻滚逃离,任谁都察觉不到的技术。

祁幸之惊愕半晌才回过神,眼见小团子停住不动了,并没有滚向大门,不像是要跑。

他眨眨眼,试探性地问道,“小乖,难不成你不想睡觉,是打算跟我待在一块儿吗?”

刚收获“小乖”这个昵称不久的毛绒小玩偶并不乖,甚至还高冷得很,给不给祁幸之回应全看心情。

而90%的时间里,它的心情都不好,所以它又一次无视了祁幸之的问话。

毛绒小玩偶不再等他,小脚丫子在地上一蹬,自顾自地往前滚,一路滚到电脑椅旁边。

它停下来,慢吞吞地扶着椅子腿站起身,直面祁幸之的方向,不存在任何暗示,它想表达的意思明确地写在了脸上。

‘快点过来抱我。’

“啊,来了来了!”

祁幸之只觉得捡了个脾气不小的大爷回家,纯粹是给自己添了许多额外的麻烦,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他方才给它洗澡的时候说过“还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吗?”,总不能现在就打脸吧?那也太快了些。

堂堂男子汉,说一不二!

于是祁幸之弯腰捞起小玩偶,站在电脑桌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取来一条黑白色的抽绳,大概是某条运动裤上抽出来的。

“我等下要忙工作,没办法一直盯着你看,但是又对‘前科累累’的你不太放心,所以只好借助工具。

“小乖,你要么选择被我绑住,要么不愿意,那就只能回房间睡觉,听明白了吗?”

毛绒小玩偶安静地躺在青年手中,瞪着那双没有光泽的黑溜溜眼珠,除非它自己展露出来,否则谁都看不出它心里在想什么。

“嗯?你的答复是……?”

祁幸之熟练地戳戳它的小肚子,不太诚恳地安慰道:

“我稍微工作一会儿就要去吃晚饭,小乖你放心,不会绑你很久的啦!”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

作为一个作息颠倒、半夜文思泉涌、十天半月才见一次太阳的选手,祁幸之一旦进入创作模式就会忘记时间,码字到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他越是保证“不会很久”,越发代表着捆绑时间不短,眼下就是在给小玩偶空口画大饼。

可惜“受害者”对此一无所知,有那么一瞬间还觉得他挺真诚,至少有话直说不会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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