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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小胖手往两侧一撑,沈慕庭绷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小脸,以一种比乌龟爬行更慢的速度,缓缓往下挪。

这下,尖锐的暗刺再也无法阻拦他的进程,效率不高就倾注更多时间来磨。

沈慕庭好不容易振奋精神,一改先前的萎靡之态,加大力度向下扒拉,一厘米、两厘米,胜利就在前方了,成就感十足。

然而这份喜悦没能维持太久,17:30已是太阳落山的时刻,微凉的风透过窗户闯进屋里,也扫在沈慕庭的身上。

按理来说,毛绒小玩偶本该不辨冷热才对,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凌空的小屁股莫名感觉凉飕飕的。

沈慕庭:“。”

何时才能结束裸奔的日子?

小玩偶不该拥有羞耻心,成天光着身子也不会被人“占便宜”,可问题是……他是个成年男人,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

沈慕庭坚如磐石的心态一次次被残酷的现实击碎,又做不到放弃躺平,被迫一遍遍重塑,强撑着完成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抵达地面,这一刻溢满心间的激动之情不亚于得知“我居然活着?”的那一个瞬间。

鬼生颠簸起伏至此。

沈慕庭又拼尽全力地爬上大床,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盖好被子,倒头呼呼大睡,纵然天崩地裂也不足以吵醒他。

劳累一整天的小玩偶全然沉浸在睡梦之中,下意识地靠近热源,调整到最舒服的睡姿,美美安眠。

——沈慕庭并不清楚,这个完美的位置在祁幸之的脖颈间。

祁幸之看着这小团子慵懒地翻身、踢被子,心头大震,颤着手,几欲破音地喊道:

“你……到底是什么鬼!?”

理智告诉他应该直接掐着它的脖子质问,万一谈不拢也得早做打算,扔进垃圾桶多半没用,实在不行就用火烧掉。

被这种奇怪的玩意儿缠上,能有什么好事发生?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接下来有极大概率要倒大霉了!

祁幸之紧张地盯住小毛团,暗中蓄力警惕防备——他的确算不上强壮,但好歹也是有练过的人。

只要这小东西不动用法术符咒之类的招数,将其拿下应该不难?不论结局如何,总得一试。

“喂,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动静都这么大了还没醒吗?没必要装睡吧?”

祁幸之试探性地捏住被子的一角,猛地用力向上一掀,卷起的风对他来说没什么,但是于小玩偶而言,就是一阵攻势汹汹的飓风。

美妙的梦境破碎,它猝然惊醒过来,依旧瞪着那双纯黑色、无眼白的眼眸,来不及翻身躲避就感觉周身一轻!

然后熟悉的场面再次上演,它骨碌碌地滚下床,掉进床头柜和床垫中间的缝隙里,仰头就是天花板。

前一天在这卡了五六个小时,从中午盯着这屋顶一直到太阳下班,简直比坐牢更加煎熬。

沈慕庭:“……???”

真的很想死,不,如果复活的代价是像这般天天遭罪,他巴不得早日去投胎,人生重来。

“人呢?”

他听见“罪魁祸首”在那头发出疑惑的声音,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杀意恒生!

饶是再淡定的人也受不了。

沈慕庭狠狠伸手比划出“抹人脖子”的动作,结果不到两下就把自己累够呛,整个小团子悬空卡在那儿,满心苍凉。

他无比想念温暖的被窝,被人硬生生从梦乡中拖出来,如何抑制住冲天怨气?

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床上的被子再次飘飞起来,又落下,沈慕庭感受到一阵阵凉风,大概是那人在找他。

“喂,你在哪儿?”

自然没人回应祁幸之。

过了一会儿,沈慕庭的视野中陡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紧接着,抵在床铺的边缘处往下看,还不忘出声询问。

“你是不是掉地上了?”

沈慕庭:“……”

怪谁?是谁的错?

床铺旁边的空隙有限,只露出一颗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本是晶亮好看的眼,突然间变得有些瘆人。

沈慕庭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并挪动小屁股,想要离这人远一点——尽管因为身躯卡得太严实而失败了。

他一个鬼差点被人吓到。

“啊,原来你在这里!亏我找半天,还以为你掉到床底下了呢!”

沈慕庭有些受不了这人一惊一乍的模样,前不久还吓得不行,这会儿又接受良好了?

他疲惫又无奈,开始考虑逃离这户人家的可能性。

祁幸之没有读心术,猜不出沈慕庭的真实心思,伸手将其捞在手中,兀自松了一口气。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黑眼睛、打腮红、横线嘴的团子状玩偶,由衷认为,还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最为稳妥。

讲道理,这脆弱到扛不住一阵风的鬼,哪怕懂术法又能厉害到哪去?更何况它目前寄居的身体就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玩偶,发挥不出真正的本事。

有何可惧?

还不够他一手捏的!

祁幸之想到这里,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试图跟这不明物体拉近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又不亏。

“嗨,你好啊。”

他迟疑了下,还是决定直白一点问,“我叫祁幸之,你叫什么名字?”

殊不知,这笑容是祁幸之单方面认为的“友好”,落在沈慕庭眼中,分明是不怀好意的讯号。

告知名字?想都别想,指不定背后藏着什么坏点子。

毛绒玩偶用小短腿在祁幸之掌心里一蹬,慢吞吞地转了个身,拿小屁股冲着青年,态度很是不屑。

“……?”

嚯,脾气还不小呢?

祁幸之茫然地眨眨眼睛,没弄明白是哪里惹到这高冷的小家伙。

毛绒小玩偶这副全程抗拒、坚决不配合的姿态,令祁幸之感到有些为难。

“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捧手里很没面子?那我把你放桌上吧?”

祁幸之试探性地问道。

仔细一想,明明是打算正式会谈来着,他这般将玩偶抓手里多少是有点不尊重鬼了。

眼看着对方并未给出回应,祁幸之默认它是同意的态度,于是转身出了房间。

在餐桌边坐下之前,他取过一个手机支架,调整到能够平视的高度,再将小玩偶妥善地摆放好。

十月份的鲤城还挺冷,为了避免这位新认识的小伙伴受凉,祁幸之甚至还贴心地帮它盖上十层纸巾小被子,服务相当周到了。

“这样行不行?”

沈慕庭:“……”

他能说不行吗?

面对连连眨眼且持续性微笑的青年,沈慕庭很不自在,越发确信这人没安好心。

即使长得再好看,也完全可以用“人面兽心”来形容,莫不是打算用这点善意来哄骗他,让他主动掉进陷阱里?

沈慕庭合理推测。

说到底还不是成王败寇,他如今因为贪恋温暖的大床被主人家逮个正着,外加这具小破身体迈步快了还容易摔跤,一点屁用都没有。

别的鬼或许威风凛凛,早就称霸一方,至于他呢,走路基本上可以用滚的,术法一问三不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任人拿捏”大抵就是这种感受吧?沈慕庭想明白了艰难的处境,只能逼着自己苦中作乐一回。

他稍微挪了下小屁股,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瞪着眼看向面前的青年。

这人还有什么阴招没使?

“这么坐着比较舒服对吧?”

可惜人鬼物种不同,出现了交流障碍,沈慕庭的抗拒落在祁幸之那里就不是这个意思。

他默认小玩偶的心情是极其愉悦的,因为“不讨厌”就等于“喜欢”嘛!

这不亚于是一种强盗逻辑,祁幸之傻乐却不自知地搬过椅子坐好。

他伸出一只手充作“答题板”,置于毛绒小玩偶身侧,迁就它的短胳膊短腿。

“你好啊,我知道你没办法说话,也点不了头,选个折中的方案吧——

“如果你想回答‘是’,用小爪子拍一下我,‘否’就拍两下,你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ok吗?”

“……”

团子状小玩偶面无表情,依旧直挺挺地瘫坐在手机支架上,似乎没搞懂这个奇怪的人类到底在打何种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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