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龙的天性13（2 / 2）
仙仙低头看着自己的猎物。她注意到雌鹿的眼睛仍然睁着，棕色的眼瞳正乞求般地看着自己。她的前爪本来已经展了开来，又差点收回去。
真的要这么做么？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真的要就这样杀死一个无辜的生命么？
不，她叹了口气，否定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要是这样看的话，季风这几天抓来的鱼都是无辜的，优胜猎到的那头萤角鹿是无辜的，镇上那些被随意种植，随意收割的新月稻也是无辜的。这不是什么恣意的杀戮，是正常的求生。龙族再怎么拥有先进的心智和文明也仍旧是寻求生存的元素野兽。捕食者猎捕猎物，天经地义。在森林里呆了这么久，她不可能任性到看不清这一点。
这么一看，自己进入森林前的那些想法简直幼稚得可笑。
对不起了！她闭上眼睛，狠了狠心，抬起前爪用尽全力向着雌鹿的喉咙割去。
就在她的龙爪切开雌鹿的皮肤的那一刹那，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幽影的声音：
仙仙，右边，小心！
后背突然被季风用力地拽了一把，她向后踉跄一步，一爪踩空摔倒在了草丛里，正好看到一个浅蓝色的物体从半空中掠过了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咣的一声撞在了空地边缘的大树上。
“什么----啊！“季风的尾巴一颤，大吼出声。他一腾身向着大树狂奔而去。“以元素之名，那是条龙！”
“龙？！”仙仙倒吸一口冷气。她连忙爬了起来，跟着季风跑到了大树跟前。那个物体躺在杂草中一动不动，几乎被飘落的的树枝和叶片彻底盖住，乱纷的枝叶之间露出了几块淡蓝色的鳞片。仙仙伸出爪子把杂物拨开，双眼立刻瞪圆了。
仙仙，这不是----她听到了幽影讶异的喘气声。
“一条冰龙？“季风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我认识这条龙！”仙仙说。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蓝色的角，仿佛结晶一般闪烁着光芒的翅膀…这正是她几天前看到和狡烬在一起的那条年轻冰龙！他也被困在森林里了吗？那他的叔叔现在在哪里？
她咬紧了下唇，看向小冰龙紧闭的双眼。他的体表看不出有伤口，但是刚刚撞得那么厉害，恐怕是…
容不得她多想，身后的森林里便传来了一阵重物踩踏落叶的脆响。仙仙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两天前才被声音的主人开膛破肚过。季风用尾巴卷住了她的腰，把她拖进了空地外的草丛里。
“趴下，别出声！”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阴魂不散的东西…”
一个长着巨大嘴喙的鸟类头颅从空地对面的大树之间探了出来。隼鹰摇晃着羽毛挤进了空地之中，那对橘黄色的猛禽双眼正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小冰龙。它一边扑打着巨翼用双目扫视着四周，一边慢慢地向着冰龙走去。季风的整个身子已经弓了起来，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听着，仙仙，一会我去把它引走，你把那条龙带到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冷静得令仙仙毛骨悚然。
“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季风不知是想让她安心，还是在为自己打气。仙仙分明看到他背上的毛发都在轻轻地颤抖。“能逮住我的野兽还没出生呢…”
隼鹰离小冰龙越来越近，仙仙的心也跟着提得越来越高。野兽站到了小冰龙的面前，啸叫一声抬起脚爪，对准小冰龙的心脏踩了下去。仙仙还没反应过来，季风已经大吼着猛扑而出，利爪直指着隼鹰的喉咙。他时机抓得极准，正好绕过了隼鹰抬起的右翼，一口咬在了它的脖子上，前爪顺势向下一扫，隼鹰的脖子上立时被刮出了三条血痕。
隼鹰吃痛向后一歪，但立刻用力一抖正了回来。季风被这一晃甩飞了出去，但很快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子，蛇形的身子一个伸缩便窜进了树冠中。隼鹰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向上看去，野兽愤怒地吼叫着，完全张开黑白相间的巨翼，追着季风冲上了天空。被撞落的的树枝和树叶纷纷落下，像是下起了一场暴雨。
空地在刹那间便恢复安静，仙仙连忙跳出了草丛跑到小冰龙的身边，连拉带拽把他拖进了一丛高草里。她用爪子试了试小冰龙的鼻息。他还在呼吸，而且呼吸很平稳。
仙仙，怎么办？幽影几乎已经哭了出来。我们…我们得去找优胜！
“来不及了！”仙仙咬紧了牙关。她太清楚季风的性格了。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拖延周旋这个词。就算是面对没有希望取胜的对手，他也一定会赌上自己所有的热血和猎物拼个你死我活。
她四足并用爬上了最近的高树，用力一跳冲出了树冠，飞进了丛林上的天空。头顶的屏障使得天幕一片漆黑，视野极度受限，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一大一小撕咬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她刚来得及扇动一下翅膀，那个较大的影子突然向下俯冲，垂直砸进了正下方的树林里。她看不清季风有没有跟下去。
她找准了位置缩起了鞘翅，紧跟着落进了树冠中。她一眼就从杂乱的树枝之中看到了季风。他的四爪瘫软，额头上满是鲜血，眼睛也无力地闭着。他的身子被抓在了隼鹰的后爪里，巨兽已经把他像木偶一样提了起来，尖锐的嘴喙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
“季风！！！”
隼鹰的嘴喙像是砍刀一般落下，在那最后的几秒里，她清晰地看到风龙闭上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看向自己，那一对橙红色的眸子正如同太阳一般熊熊燃烧。
轰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爆炸了。
一股巨大的热浪扫过了她的身体，将她整个龙向后崩飞，摔在了森林底层的苔藓上。耳孔里一阵耳鸣盖过了幽影的惊叫，视野里也一片惨白，强烈的爆闪让她短暂地失了明。视野恢复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季风的银白鳞片。
小风龙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背后的毛发已经完全变成了橙红色，正如同火焰一般翻腾燃烧。他的浑身笼罩着一圈赤红的光晕，一个橘黄色的元素光球正在他的头顶汇聚。他的眼瞳竖立，死死地盯着被炸得晕头转向的隼鹰。
“还有第二轮呢…”他低吼着。他抬起前爪重踏地面，爪尖迸发着灼热的火星。
隼鹰也正过了头紧盯着他，季风一声咆哮，一龙一兽几乎同时冲向对方。又是一道剧烈的闪光，仙仙抬起前爪挡住眼睛，耳孔里同时涌入了无数的声音，火焰声，嘶吼声，惨叫声…直到一切终于又静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季风正躺倒在自己的身前，背后的火焰也熄灭殆尽。他的身侧有一条从脸颊一直通到尾部的长长血痕，上面正渗着晶莹的血珠。隼鹰那小丘一样的身子正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它脖子和胸部的羽毛被完全烧落，露出了被火焰熏得焦黑的皮肤。它的一只眼睛已经不见，正瞪着独眼向着小风龙嚎叫着。仙仙眼看着它翅膀一撑站了起来，嘴喙大张冲着季风跌跌撞撞地奔去…
仙仙的身体在脑子能处理眼前的场景之前就已经动了起来。她一挺身子高高跳起，以令自己都无比惊诧的敏捷一闪躲过了隼鹰扫下的爪子，又低头一顶用角撞开了隼鹰的翅膀，张开嘴用力地咬住了巨兽的喉咙。
巨鸟惨叫一声，狂抖着身体想把她甩下去，但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仙仙紧闭着眼睛，用四爪死死地抠着隼鹰的血肉。她感到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直到牙尖的阻力忽然降低，像是切浆果一般一割到底。耳孔里传来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她感到隼鹰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巨兽的身体像是大树一样向下横倾，终于噗通一声倒在了森林的地面上。她不敢放松，仍旧就这么死死地咬着。她感到有什么液体正从自己的四爪上蜿蜒而上，暖烘烘得像是一块巨大的毛毯。那液体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最后把她的整个身子都彻底淹没…
仙仙！仙仙！幽影正在拼命地叫着自己，可她根本不敢回应。
“仙仙！”
仙仙感到一只有力的爪子擎住了自己的肩膀。她睁开眼睛回头看去，正对上了季风的橙色双目。小风龙的脸上仍然挂着鲜血，左边的银色直角几乎齐根折断，只留下了一个难看的小骨朵。
“已经…已经够了…”他吃力地说。“足够了。“
仙仙喘着粗气，终于放松了自己的上颚，慢慢地把头转了回来。自己正踩在隼鹰的胸脯上，四爪都浸在野兽的血液里。隼鹰的独眼仍旧瞪着，但再也无法重新聚焦了。它的喉咙已经被自己撕烂，伤口深得能看见骨头。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闷痛。她伸爪一摸，才发现自己右边的角也只剩下一半了。
季风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一晃向一边倒去，仙仙及时伸出前爪扶住了他。她的爪子上沾着不少血，这一下子几乎把他的半个身子都染成了红色。
“仙仙…以后…以后要是谁再拿你不会打猎这件事说你…“季风捂着断角，居然还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我亲自扭断他的喉咙…“
仙仙…?脑子里传来了幽影担心的声音。你…你还好吗？
仙仙感到嘴里一阵锈涩。她张开嘴咳嗽，吐出了好几口不属于自己的血。
“还好…”她小声回答。“起码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