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5上:梦想瑶台逢金凤,安排毒计选狐女182(1 / 2)

年近花甲,前途未卜,身后无依,此次往长安调选张蕤最大的愿想不是得个美官,而是能为女儿择个佳婿,自己便是致仕归田也无所憾了。同时他内心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妄想,新天子年少,怕不得广选仕女入充后宫,多少伎术之人都说他女儿命造合大贵,红鸾在西,或许便要在此行应验!哎,不为这话,自己也不得旷她到这个年岁,也不至得罪王铎!因此急匆匆赴到长安,在都亭驿安置下来,他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女儿入宫一事上,求官的事倒丢开了,只是不得路径,钱帛倒使用了不少。

这天他从外面转回来,驿中杂役迎着他唤了声“张刺史”,斜刺里便撞出个儒服男子来唤他“宗伯”,张蕤见他衣服不鲜,初冬时节,又不三不四的拿着一把偌大的折扇,也不用问,不是个羁旅京师的潦倒士子,便是个浮食市井的狂士,肃了脸只当没听见。不想那杂役却道:“刺史,此乃长安大名士张濬张禹川,人号金凤的便是!”张蕤一怔,流矢折身揖了手,便治下一席酒,与人赔罪!

都说长安有三凤,第一个便是王铎的门下,“丹凤”萧遘,号为“丹凤门下丹凤过,望仙楼外仙望楼”!公侯世家,风姿绰约,才德兼备,时下虽贬遣,早晚归凤池坐黄阁!第二个是沈亚之之幼弟,“彩凤”沈云翔,道是“家传彩笔光五色,飞入芳林入翰林”,文章祖自韩文公,仕途启自辽国公(僖宗登基后,封韩文约为辽国公),今已身在凤池,前程不可限量!第三个便是与自家同姓的张禹川了,去年春上,礼部主考崔沆取了兄弟崔瀣,座师门生,沆瀣一气。在京举子愤怒闹事,张濬便是一个首领,事情不了了之之后,听说此公便田衣野服隐居畿内金凤山,然其志意不衰,犹自诩“金凤山中金銮客,长安市上长醉人”,名声也愈发盛了。

张蕤只是个明经出身,因着庞勋之乱才展了头角,做了三年刺史,是论不得什门第的,人一个有正经官绪的清河张氏拜过来,又是大名士,他安有不认之理!推杯换盏之际,见他言谈不俗,举止顾盼大有风采,心里便愈发高兴了,说了一路所见的水患、饥民,渐渐便说到调选上来。

张濬听了道:“宗伯,此事不宜急!新皇登位,必有大变置,现今不如静候,莫将钱财白白送在贬逐罪人之手!”张蕤颔了,目前朝中的变置仅仅是北司(翰林院押院使李顺融、前小马坊使田令孜取代了枢密使严遵美、杨复璟,严遵美、张泰充山陵副使)。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行皇帝赴山陵前后南衙也必定有变置的!细问了一些朝中的人事,张蕤便把腹中事有意无意透了出来,道:“以贤侄看,此事是否宜缓不宜急?毕竟梓宫未驾!”

张濬啪地一声将大扇展开,遮住嘴脸低声道:“不然!此事不宜缓,据小侄所知,田枢密一直在私下操办此事!宗伯既有心要走这条通天的路子,但往辅兴坊枢密宅中去!枢密有个嫡亲的兄长唤作陈敬瑄,现无职事,平日不往市中游逛便在宅中稳坐,此人卖饼出身,但将了钱帛上门,无论是谁也肯接待!他宅中还有两个闲汉,一个唤作绣花狮子罗元杲、一个唤作没毛凤凰牛勖,都是枢密心腹悌己人,宗伯遇着也不可怠慢,但通了此处关节,便不难如愿!”张蕤听了大喜,与张濬欢饮至晚,临别时将出五匹绢帛相赠。张濬凭白认这么个宗伯本意就是求资的,金凤山上的灯油盐米,市中的酒食妓乐,哪一处少得了使钱,说了句“长者赐不敢辞”便拜辞去了。

第二天,张蕤便携了钱帛往辅兴坊拜谒陈敬瑄。这陈敬瑄那次与他兄弟田令孜闹翻后并没有真回陈州老家去,而是歇在了城南的香积寺。一听得他兄弟做了枢密使流矢回了城,田令孜也没有与他多计较,反而将替僖宗找“狐女”的事托与了他,因此这厮的志气又上来了。也不管他兄弟的意思,不论良贱妍丑,但凡将了钱帛上门的,便使人记下籍贯名姓年岁。

“张公,我那枢密兄弟三日后便休沐来家,到时你便将了你家女孩儿过来。我兄弟见了好时你便与皇帝结了亲了。话又有不好的,我陈大郎是个实诚人,若过不了眼,你也得认命。我兄弟便是天子肚里的三尸虫子,过不了眼便是送到皇帝跟前也不顶用,倒苦得女孩儿在宫中受一世活寡,是也不是?”

“那是,那是!”张蕤迭声应了。欢欢喜喜回到了都亭驿,女儿是个贵命,长得又端端丽丽的,如何过不了枢密的眼?只要入了宫,又有枢密的护持,如何不得后宫大位!他唯一忧惧的是这死女子与那吹箫扣窗的贼有过奸情,若已不是女儿身,那就什也不用想了!不过此事也无影,当是自己多心了!

“父亲,莫不是朝庭有了区处了?”

张丽华递茶道,父亲大人这张好脸好笑可真难得的!张蕤越看越女儿越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度,竟不敢坐接,起来捧接了,嘴里迭声道:“好事!好事!”针娘在一边呡嘴笑了下,脸红红的。张丽华看了眼,莫非真要收针娘做继室?笑问道:“那是什好事来?”张蕤道:“丽娘,你且坐下,为父与你牵了一门大姻缘,你心下可欢喜?”

张丽华心头鹿撞,脸一下红了,如何却是此事!也不知怎的,自从那朱温那晚别去后,她便时常在梦中会着他,真真令人羞耻的,自己还在梦中唤他“玉君——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与他相当的亲密,而她根本无意做此等梦,可当她反复告诫自己的次数增多,梦到他的次数便也会增多,梦境也愈发不可说道。现在她父亲说起姻缘,她竟然马上就想到了他,有那么一种不经心虑的希望父亲与她牵的姻缘是他,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心便遭了水,似乎她与她存身的整个世界也在往下沉,最后她还是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不敢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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