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8上:救憨奴勇闯猎场,拒人情索香美人163(2 / 2)

石野猪鼓气作势道:“我是泥菩萨,怕雨不怕打。磕我三个头,还他一块瓦!”李俨笑得扶了膝,转身问西门思恭道:“四更,你因什打他?”西门思恭拜在地上道:“殿下,内侍省遣人来过了。今日圣人要杖杀田令孜,明日杖杀的便是奴才,奴才还要随着殿下享福贵来!”便伏在地下哭出声来。张浪狗一笑,将脚尖一点,身子轻盈地旋到西门思恭身后舞蹈起来。李俨故意不理会西门思恭,笑眯眯看张浪狗舞蹈。这厮跳得真是好,插了翅般,如此快疾的踢扭扬摆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其实张浪狗的本事还不止如此,作为一名与内乐坊不沾边的内园小儿,但凡叫得出名目的舞蹈,《凌波舞》也好,《惊鸿舞》也罢,他都舞得风摇花曳的。因此宫中老人都说,这小厮怕是有宿慧,甚至有人说他与开元时的谢阿瞒眉眼相似。这个却是无法考证了,可张浪狗确实是有三四分女相的。

张浪狗还没舞完,西门思恭已经变成干嚎了。李俨朝俩人递了个眼神,飞身便朝宅外跑。可才一抬步,西门思恭便发现了,石野猪腰上挂有铃铛,步子又碎,走起来特别见响。

“殿下爷,慢点哟,雨还没停呢!”

雨还下着,可是很微细了。石野猪恐给拿住,大嚷道:“浪狗——殿下,等等我!”李俨与张浪狗同时回身,左右提起石野猪便跑。西门思恭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道:“万斩的狗才,又恁的叫!”李俨三个听了却哄然大笑。不准唤“殿下浪狗”、“殿下野猪”,更不准唤“浪狗殿下”、“野猪殿下”,西门思恭已经训导过无数次了。他熟知李俨不敢拦,也拦不住,挥了毛宣伯、聂弥裕两个随了上去,这俩个肥壮如力士,便是呆憨木讷了些,李俨便不喜欢呆的。

毛宣伯、聂弘裕也知道的,从来不敢往李俨眼前蹭,永远都是缀在后面。李俨三个一出九仙门,他们又给禁卫拦下了。九仙门外不远便是神策右军的军营,属于军机要地,是右军中尉韩文约的治下,一般人没有符节、敕命如何轻易过得?要是李俨不居宫中,要由此出入也不能够的。

雨这时也完全停住了,太阳的光芒正在逐渐明艳起来,禁苑中的花树显得格外的清丽,虫鸟是最知音,也似少年般,看见好便忍不住手舞足蹈。一时鸟声啁啾填耳,蝶翅蹁跹迷目。李俨虽然心念着田令孜,可在花树间穿过时他还是特别留了心,看看遭了天土的花树虫鸟是否有什变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少数枝杈窝里、花瓣褶里,几乎看不见坠下的红土了。所谓“天变”不过如此,点染了土红的花树倒别有风采!

很快就可以望见右军高扬的旗子了,李俨不觉敛了容,有些严肃了。他虽贪玩,却一点也不傻,他知道——或者说他不自觉的知道驻扎在大明宫左右禁苑中的左右神策军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里与大内、市井里都是不一样的。

“浪狗,你没有误信吧?”

张浪狗这时摘了一朵野生的牡丹插在头上,把手在背后束得紧紧地,游着眼想诱蝴蝶停依在上面,说话也不敢大声,轻声轻气说道:“放心,殿下。奴才亲自到了小马坊,将话交待了田从异那歪骨头,错不了的。现在那憨奴八成在杨师立营中吃酒耍骰子呢!”说完便撅着唇向扑到头额上的一只花蝶吹气,那蝶倒不走,翅膀一侧一旋地与他缠着。

毛宣伯、聂弘裕这时赶上来了,石野猪上去不知说了什么,俩人捂着嘴笑了起来。再回头看时,石野猪已经坐在了毛宣伯的左肩上,不可一世的仰着头。行不了多远,石野猪突然嚷道:“殿下,有禁军过来了!”他拍了拍毛宣伯的头巾,指了指斜对方。李俨顺着便嚷道:“我乃普王,谁在哪儿?”树杈里明刀一晃,有一个声音应道:“普王殿下?右军戒严了,还请止步另择路径!”张浪狗不知高下呵道:“大胆,既知是普王殿下,何不过来跪拜回话,隔林相语是何礼数!”那人大概听见是宦官的声音,竟没敢回话。李俨持意还要向前走,忽然前面枝叶扯动几下,撞出一个戴盔披甲的将军来,是个熟脸,右军将杨师立。

李俨道:“杨师立,怎还披了乌龟壳子,不憋得慌么?”杨师立在地上抬了头,将盔往上一扶,笑道:“殿下爷,也没法么,韩军容戒了严!”李俨抬了抬手,杨师立嚯啦一声便爬了起来,这厮不笑时方方正正的很有威仪,一笑那眉眼嘴鼻便全乱了,有趣得很。

李俨道:“韩文约为什戒严的?”杨师立晃着脑袋道:“《春秋》大义,灾变必戒!”又放低声音道:“早些时候不雨土么?军中传言说,天振衣,落尘泥——大不利!”阉官之为物,便是附着于龙衮上的尘土。李俨一时倒想不到这里,《春秋》上“遇灾知惧”确实有的,看来韩文约还知些经义!

“田令孜可在你营中?”

“没有,不见有日了,殿下寻他么?”

李俨望向张浪狗,张浪狗气定神闲的道:“不在右便在左!”李俨道:“杨师立,引路,本王要见韩文约!”杨师立推手道:“殿下,军容一早吩咐过了,不是敕使,谁也不见!殿下见他做什的,又不好耍!”李俨想了想也罢了,虽说两军中尉有回天转日之力,韩文约向来乖觉,未必肯出这份力,倒不如去寻刘行深,倒底与田全操有情谊,也不多说话,上了马往北走,左军还在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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