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6下:访和尚投身虎口,沽勇行遇旧逢怪159(2 / 2)

皮日休便没有再问了,心里沉沉的,国家连年有事,去年自葬了公主,各处倒清晏无事,正是大好修养之时,却又生生翻出这种事体来,也不知要花费多少钱帛,财不空生,必因人力,民何以堪之哉!可怜可哀的是,百姓不以此为灾反以为福!

“啊呀!姊姊,望得见了!”

腾文规欢嚷起来,手指着前面。腾氏和阿萝都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长安城隐隐绰绰的轮廓,此时已经无比确定的出现在了柳条之外、层云之下,欣喜地洒沐在明灿的光影里。

望气,皮日休倒是不会,但是此刻在他的眼里,长安城已经无复他初次所见时的壮丽巍峨,取而代之的衰败卑小。当他从延兴门入城时,甚至他有一种入危城立危墙之感!腾氏却也在车中起了欢声,在她眼里长安还是:长安道上春可怜,摇风荡日曲河边。万户楼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肉眼看着似乎也确实是如此的。皮日休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感慨沉思,车子停在敦化坊都亭驿门口时,日头几乎是倏地一下便跌在了墙头上,他也不顾得行李安顿,便急匆匆地穿过半个长安城往吏部衙门赶去。

赶到皇城第四大街时,已是上灯时分了。月亮还没有完全升上来,沿街两侧的衙署大多都灭了灯,合了门,浓黑的影子躺在宽阔的街面上。进入尚书省坊门后,灯烛与人声都多了起来。到了吏部院门口,门口的杂役正身拦着,斜着眼看他,得了钱才领了进去。

厅事里烛光莹煌,人不多,候了些时候,便听到有人走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乍高乍低的在向人吩咐、谈说着什么,应和的有两个声音,显得极为恭敬。一个只是用零碎的语辞和短笑酬和一下;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却有些意兴遄飞,总要成些章句。人走到门帘左近,停了脚。好一会儿,帘子一荡,先走出一个年四十的男子,他双手向上一漾,将袍袖抖落到肘弯里,仰着脸望着天上半边晦暗的月亮呤道:“浮云多妇态,雄月自光华!”吟毕,一大步便跨下阶,轻飘飘地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帘子轻掀,退走出一个绿衣男子,帘子落定,他才转过身,如释重负的放出一大口气来。这人年纪在五十上下,白五短身材白胖脸。这人看了皮日休一眼,望着天上,袖中掏出一副手珠,动作极为娴熟、优雅的往腕上一套,轻咳了一声,朝皮日休微点了下头,径直出了院子。两天后皮日休在翰林院再次见到了这两人,才知道先出来的那个叫沈云翔,是韩昌黎门下弟子沈亚之的幼弟。此公伙着一班诗酒朋友,专一结交中贵内侍,出入芳林园与之游戏,号为“芳林十哲”。后面出来的唤裴渥,他的伯父乃大中朝的宰相裴休,他的座师便是当今中书王相(王铎),与门下韦相算是同门。只不过这个世家子弟文章、学识都很一般,能得着进士也是得了王铎相公额外的青眼!

很快,皮日休便吃唤了进去,他以为说话的老子便是吏部尚书萧邺,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参加吏部试便是此公勾当的,没想却不是,也是个年岁七十上下的老子,秀目皓须,形样清秀,也不知是谁。收了文牒,告诉他好好呆在都亭驿,翰林院定了入院试制之期,自会有人来唤,具体时间吏部也不能知道,总之“不在佛骨入城之前,便在佛骨入城之后”,也没有闲话,也没有相送,便发遣了出来。

到了外面,皮日休便问门口杂役,杂役怪声道:“如何入吏部而不知吏部长官为谁?便是萧尚书,讳仿的!”皮日休揖了,心里倒释然了多少,相比于萧邺,萧仿可谓才德皆胜之!大中朝,宣宗用李燧为岭南节度使,节旄已赐下,当时职为给事中的萧仿以李燧不堪任,果断驳回了!李涿乱安南而罢,宰相令狐淘欲再用为寿州团练使,此公又挺身弹劾!出镇广州,月俸之外,一物不入家门。一回家人疾病,需乌梅为药。小厮取于官库,萧仿知而还之!出镇滑州,修河堤以绝水患!当然也不是一无所失,咸通三年以吏部侍郎主考,便因多取故人之后吃贬!

皮日休又想到二萧职官变动并不简单,二萧虽同族,可萧邺是牛党,萧仿是李党,萧邺落职,是牛党折了一子,是王铎去了一臂;萧仿从兵部尚书、判度支转出来,当是为翰林承旨韦保乂让位,(翰林承旨历来都是兼管兵部的)则此一变动,乃韦保衡与其师王铎争权的结果!

而自己入职翰林,也多半与此相干!只是他也不知是牛党还是李党,或者说是韦党还是王党!以自身而论,他一个寒门子弟,自是无党;以座师而论,他合是牛党;以恩主来看,又合是李党。这种状况让他是浑身不自在,抬头看时,就这么一会工夫,天又黑静了不少,风也大了,一轮初月孤悬,周际云层翻滚,似乎就要起雷下雨。

(注一:《宝刻丛编》:“唐崔群先庙碑,唐武昌军节度使牛僧孺撰,起居郎刘宽夫隶书,并篆额。”刘宽夫即皮日休座师刘允章之父。

注二:苏州刺史崔璞乃崔氏八龙之一,其兄崔珙曾为武宗相,与李德裕亲厚。与牛党崔铉乃对头。两人虽都是博陵崔氏,但崔铉出大房,崔珙出二房。

又修改:小说第七章第一次提到萧仿时,萧仿时当为左散骑常侍,而非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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