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5中:别故人千里归途,见英雄皆为过客155(2 / 2)

第二天昏暮时节,便到了固始,天上已有了几颗星,头上的鸟却还有翔不下者,江风暖,远山翠,又有家人相伴,人便也觉着累,凡物都赏心悦目。皮日休不由地念了两句诗:“山前雏鸟贪春色,嗟怨山风不自迷。”阿萝便在车中问道:“姑爷,你怎知那便是雏鸟?”腾氏瞪了她一眼,皮日休呵呵而笑,也不说话,诗家故多做无理语。腾文规便道:“你怎知那不是雏鸟?”郑准道:“雏儿不念家,犹在路边夸!”阿萝马上在窗里伸出头来,道:“说你自家吧?你便是雏儿雏鸟!”腾氏忙呵道:“女儿家,说的什话!”便都不说话了。

到了城中馆驿,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郎君迎着,把人安置到了楼上上房,又飞快送来了汤水、酒食,临去时这个唤作张睦的还一再为他父亲卧病不能亲自迎奉表示了歉意。

腾氏颠簸了一天,稍稍用了些饭便躺下了,阿萝静静侍立在一边,这对她可真是一种折磨呢,皮日休睡下后她才能自己张致一个地铺睡下。可姑爷吃得脸红酡酡了无睡意,坐在案子前又是看书,又是写字,又是呤诗,也没有个了!她就床前圆凳上坐了,倚着床栏瞌睡,眼睛合了合,便听到门外起了闹声,嚷杂杂地过来了。她流矢起了身,问道:“姑爷,什事来?”皮日休回头看着她道:“或是醉酒的,你可困了?”阿萝嘴一杵,道:“可不困了么!”言未了,啪的一声响,门竟给推开了!

“什么人!”

“什么人?没眼么?”

一个怪声怪调的女声应了进来,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着黄衫的肥白小内监,还有些长安的口音,皮日休便愣在了那里,没了主意。小内监掩着口连打了几个哈欠,呵道:“呆愣什的?滚出去!”便不管不顾的往床榻走过去,阿萝一个箭步抢过去拦住了。小内监一怔,朝门口的张睦和两个杂役嚷道:“来呀,予吾家逐了出去!”张睦拱手道:“大人,两位骠骑定要下榻此房!”阿萝睁着眼道:“凭什!我家官人是奉诏入京的翰林!”

“哟!这小婢子还有三分贼气性!”

长了一张妇人小嘴的笑了起来。短脖的内监却竖了眉眼嚷道:“别说你一个小小翰林,便是当朝宰相,也得予吾家挪地方!”阿萝叉着腰张着脸道:“便不!”她头上的丫髻看上去就像羊角,助了好几分的气势。“好呀,贼贱婢!”短脖的怪叫着扬鞭便要打,手却给人扯住了,却是郑准,他和腾文规的卧房在楼下。

腾文规转到了阿萝身前,笑着揖道:“二位天使,消消气!”阿萝却猛然往地上一坐,舞手踢脚的大声怪哭起来。二阉一腔戾气吃这哭声一压,一时倒梗住了,只是狞着无须的白脸,发狠地将鞭子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腾氏这时总算将裙裳穿齐整了,拨开帷子下了榻。皮日休还睁着眼呆在那里,手中的书卷也抓得皱了,似乎再使上一些劲便可以滴下水。腾氏拉了拉他的袖肘道:“夫君,换吧!”皮日休低了头,点了头。阿萝不哭了,跳起来随在了后面。张睦使杂役往前带路,自己还站着,直到皮日休、郑准、腾文规都出去了,他伛着腰动了脚,在外面将门合上了。

皮日休现在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想吃酒,却也没说出口,还是到床上卧下了,若是有梦的话,梦也能销愁的。阿萝将帷子拉合了,抚了抚印在上面的花鸟纹,在榻前胡乱铺了褥子便吹了灯,躺下她倒真想哭了,经了恁大的事,也没人劝慰她一句。不过她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也起得像往常一样早。这时帷帐内还起伏着匀畅的鼻息。阿萝才收拾了被褥,便忍不住呀的叫了声。皮日休等了一会,见腾氏还没醒,便轻声问怎么了。

“姑爷,箱栊还在那间房里呢!”

皮日休也是一怔,道:“人家内侍倒不至于瞧得上咱那点物什的,教郑准随了主事的去搬过来便好!”阿萝将头梳了梳才出门,郑准一直低着头听,听完了“唉”了一声便走。“喂!”阿萝有些撒痴地唤了一声,郑准转身望了望她,见她没话又往前去了。这时,腾文规便出来了,笑道:“怎的?眼也肿了,恁的可怜!”这小婢子便是他家生养的,自小一个院子里长大,本来就稔熟得很。只是现今她成了皮家人,有一日也必定会成为他姊夫的妾,他才刻意保持了些距离。阿萝却不领这份情,竖着柳眉嗔道:“要死了你!”伸手将他往门里一推转身便走了。腾文规差点没仰在地上。

行李很快就搬拿过来了,腾氏与阿萝一翻检,一时都哑了声,珠翠金钿、钱帛器玩,都不见了,连衣裳也少了几件。皮日休这时也顾不得他的晨课了,使郑准去唤张睦,物什寻不回来,一家子到了长安也得冻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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