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章上:暗箭伤人人戴白,龙蛇相欺期相识125(2 / 2)

王仙芝便要扯缰子转西门,这时,不远处便驰过了一骑白马,背上插着横海的旗幡,近城便大嚷道:“横海节度使遣使吊赙!”嚷了几声,军士便挥杖驱赶起百姓来,众百姓流矢往门道两边退避,没有一个走,都企脚企首的张望。徐唐莒道:“哥哥,诸侯吊赙也难得一见的!”尚君让道:“便赏他个脸,咱兄弟吊他六盏欢喜灯!”便向前挤,王仙芝俩个随着。

这里全盔全甲的军士扯出来,左右排了队,那横海的吊赙人马便也驰了过来。这时,城门洞里便扯出一队男女,都是丧服,当前的汉子年岁不大,细皮白肉,脸上无须,神情哀肃。尚君让道:“这便是那赵王?”旁边一个汉子便道:“什赵王,内官!”说完,便伸手抚了抚子盖洪的夜吞星乌鸦黑道:“这马好,什处来的?”尚君让没有理会他,这么近看阉官倒是头一回。

横海的人马渐渐缓了下来,一骑却飞驰向前,到了阉官跟前勒住,下马,揖道:“横海节度使卢相公(卢简方)遣衙中大将李全忠来吊赙!”那阉官便女声应道:“国主重孝在身,不能远迎,府内小臣石希蒙在此祗引,上天不佑,忧及使公,国主惶恐!”那骑听了飞快驰了回去。有百姓便道:“也不知将了几口箱几匹马,都亮着眼数数!”

横海军的吊赙队伍还没勒住,后面又有马蹄响起,两匹黑马插了翅般掠着横海人两侧冲奔过来,后面更一片声在嚷“避道!避道!”骄横得很,似乎就没有把横海人搁在眼里。那问马的汉子对王仙芝道:“这是幽州军,你等不知的,我们河北五镇,最横的是幽州军,最忠的是横海军,两家是天生的对头!”说话间,便听那骑嚷道:“幽州节度使张相公(张公素)遣使怀安李郡王(李茂勋)来吊赙!”石希蒙忙上前几步,伛身抬手尖声应道:“弊国主重孝在身,不敢远灵柩,府内小奴石希蒙在此祗引,上天不佑,忧及使公、郡王,弊国主惶恐战惧!”言毕,两骑都奔了回去。两镇人马便搅扰在了一起,喧噪得厉害。

一个军将走到石希蒙身侧问:“石公,怕是争道,如何劝开才好?”石希蒙笑了下道:“牛角虎牙,争争也好!”那州将又问:“那李全忠是什出身?敢与李茂勋抗?”石希蒙道:“没什出身,只是不得不争,不然回去不好复命的。”

那问马的汉子接着适才的话继续道:“你等不知道的,我们河北五镇便是五行化出来的,幽州在北,得水;魏博在南,得火;义武在西,得金;横海在东,得木;我们成德居中,得土。得水者阴狠,得火者暴虐,得金者刚毅,得木者柔韧,得土者博厚。河北要成事,全在我成德的,天子便知道,才降了老太妃来!我成德便最尊贵,义武得金多伤,故地最小;横海不小,得木憨蠢,不能自立!”徐唐莒道:“天下四十八镇,四十五镇皆听皇命,如何算得憨蠢?”

那人斜眼嘿笑道:“四十五镇都是蠢的!我们不好?一枚钱、一粒谷也辇不出境去!哪年遭了饥荒,皇帝还得将钱谷来赈救!你们四十五镇好?今年皇帝遣个节度使来,割一腿肉,明年换人,又割一腿肉。你们有多少肉可割的?”尚君让道:“你们就不用纳钱粮?就没有恶官了?”这厮笑得更开了,道:“钱粮要纳,恶官也有,可不同!皇帝割你等,你等敢反么?反得成么?我们现在还反着的,做回忠臣孝子也容易,赵王敢不恤百姓来?”王仙芝不由地点头,是这理,舟小易倾,抡不得大桨,王景崇要是失了成德四州百姓的心那么这成德便早不是他王家的了!

两镇人马呜呜咤咤闹了一阵,横海人便避到了一边,幽州人垂着马缰缓悠悠地过来了,三匹高头大马品字当头,其间两匹都是金银装具,左边的望不见光彩,中间那骑却一直倾着身子和他说话。渐近了才看清中间是一个紫袍金带的老者,年岁约在六十上下;右边的绯袍汉子,三十五上下年纪,气貌刚劲,合着嘴到处张看。左边穿绿袍的与绯袍汉子年纪相仿,神气内敛,低侧着头带着笑和老的说笑着。马一勒住,身后立马有人过来牵持马缰。绯袍汉子矫捷地抬腿下马,恭敬地走到老的鞍侧,伸过手去:“阿爹,小心地滑!”老的搭了一下手,下了鞍,扭头唤那穿绿的道:“全忠!你先走!”

那李全忠却道:“老郡王,全忠也知礼知事的!”不肯动,那老的便不推辞了,快步向前朝石希蒙叉手道:“石骠骑,李茂勋有礼了!”石希蒙将身子压得低低地道:“当不得!当不得!老郡王一路劳苦,馆舍已备,还请老郡王移步!”李茂勋不动,拉着石希蒙的手问:“骠骑,赵王还好吧?”石希蒙摇摇头又点点头。

李茂勋松了他手,回身招呼道:“取服来!”后面立即走过四个青衣小厮来,两个托着丧服,两个分别为李茂勋与他的儿子解袍。石希蒙在旁弯腰直颈地道:“老郡王、小郡王,这如何使得的!”李茂勋道:“虽天子赐了我姓李,我那老叔父也随王武俊(成德节度使,契丹人,王廷凑养父)姓了王,可腔子里都是回鹘阿布思一族的血!我不来便罢了,来了敢穿这身进城来?”石蒙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李茂勋父子换了丧服,快步走进城去。石希蒙送进城门去,又赶紧回来招待横海的吊赙使李全忠。然后是马匹、箱舆。

众百姓张着眼数看不已,尚君让却早转了身,王仙芝俩个随着,一边漫步,一边等空门。尚君让突然道:“哥哥,有人做贼家破人亡,有人做贼占地称王,可是为什?”王仙芝道:“唐莒你说!”徐唐莒道:“六道轮回,命由前定。王侯将相,皆是鬼神下世,有生而神异者,有长成奇表者!”尚君让笑道:“这些话也只好哄妇孺,我却不信!要说奇表,哥哥不强似那什鸟郡王?且哥哥也有神异,我听我娘说,婶娘得哥哥前,一夜梦见黄河水发,无复土木,只是一片水泽,婶娘慌乱之际,便看见天上降下一株芝草,抓食了那水就见退,不久便怀了哥哥,可哥哥到如今也和你我一般,只是个归不得家的贼!”徐唐莒笑道:“其实我也不信,信时我也学我爷卖卦了!”

王仙芝道:“你不合信他的话,我都没听过,你的话我却信!二郎,人活在世,首一求心安,再次求快活,要什富贵!”尚君让道:“哥哥,我心不安,我也不快活!”王仙芝要说问,却有人过来了,两个青衣,像是适才吊赙队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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