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9上:贼王八买棺纵火,旌旗偃满地虎狼58(2 / 2)

王建抹着血道:“把皮剥下来,肉还是依老法卸!”便挥手示意周德权道:“德权,来,洗洗去!”周德权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王建洗了回来,胡乱靠着一张墓碑坐下,一边看晋晖三个解驴,一边和周德权说话,问说再多的还是周德权的那个姊姊。

“德权,你爷要给你姊姊定人家,有没有这回事?”

“我娘有念叨!”

周德权眼睛全在刀上驴上,答得不上心。王建马上就有些坐不住了,问道:“真有?”十五六岁的姑娘是合嫁人了,又问道:“那你姊姊可有话?”周德权道:“她不说话!”王建招他过来,扯着问:“德权,你给王哥做个叔舅可好?”周德权欢喜道:“怎么不好!”王建高兴了,问道:“你姊时常也说起过八哥没?”周德权道:“说过!”王建道:“都说了些什?”周德权道:“八哥,都不是好话!”

“你人小,知道什是好话坏话的,说来听!”

“她说贼王八要再来,我准唾他一脸!”

王建笑道:“这便是好话,她为什不唾他人,却念着唾我!”那三个笑着说是。笑了一回,王建站起来道:“吉哥,把肉割好了,挑好的给德权一份,剩下的还是照旧分送,我还有事,得先走!”周德权见他要走,流矢道:“八哥,我想割几刀!”王建道:“割去!哎,听说你识字?这碑上是什字?”周德权转身看了一眼道:“王哥,我就识前面三个——西川王什的,后面两字识不得了!”王建笑道:“我还以为是四三王!哎,他乡埋异鬼呀!”对着墓揖了揖。又道:“过后我给你姊姊送鸡烧饼来,走了!”

王建不觉得买鸡烧饼营生便是向好,但是韩建他叔那番话多少是有情谊的,这饼他得做了送去!也不难,家里麦粉油盐都有,哪里买只鸡便好了。下了岗子不远,可巧不巧的就在路边撞见了一只白羽麻脚的母鸡,王建脚下一窜,一手便捞了,脖子往翅下一拧,揣在腋下就进了城。到家先到他爷草榻前唤了一声,他父亲哼也没哼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王建到外面灶间生了火,杀了鸡、和了粉,一切都做得利索。他那父亲闻见了饼香,精神一振,便在榻上嚷了起来:“王八,王八,王八!”王建忙应着跑了过去:“爷,怎的了?”老人挣着在榻上坐起,问道:“王八,你还是你姊在做饼?”王建道:“是我,姊不是吃孟家接回去了么?”他父亲便泛出一脸红光来:“快!给爷来一枚,来一枚!”

王建流矢去了,吹着送到他爷手里,又回身去舀了一瓢水来。老子却没要水,只是大口大口的嚼吃,两个巴掌大的饼下了肚,才凑到瓢边吃了一小口水,长叹一声,欢喜道:“王八,爷可以闭眼了!”王建道:“唉,怎说这话来,我心慌!”老子滞滞地不说话,便往榻上躺,王建伸手掖了掖被,候了一会,见父亲确实是没话要说了,便转身出去了。

做完第二笼饼时,他爷的鼾已响了起来,便放心带着两笼饼出了门。行到忠君坊的小十字街口,蓦地吃人从斜刺里撞了一下,一笼饼吃撞在地上,饼儿也跌出来几张。王建着恼,喝声,反手揪住那人,抡拳就要打,却是韩建。这肥厮却笑道:“行哥,要打我么?”王建捏住他的多肉的脸颊道:“韩建,你无头鬼赶无遮会来?成心撞的?”韩建只是笑。这厮的年龄和刘璋、田威差不多,都小王建六七岁,军家吃得肥,身样却差不了几寸几分,所以刘璋几个都唤“八哥”,他却是和晋晖一般只唤王建的小字。

韩建将地上的饼拾起来丢回了篮子,又从另一笼里挑了一枚肥大香脆的拿在手里咬了起来,问道:“行哥,你爷好了?这饼香得我没头!”王建提起笼道:“可还要?”韩建便又捡了一枚,道:“行哥,这是往里送?我有事找你平章!”眼角眨了一下。王建道:“一会说,你二叔要的饼,领个路!”韩建侧身指着道:“韩叔昌?那!我才从他宅里跑出来,不去了,便在这里等你!”王建便提着一笼去了。韩建蹲下来,守着饼笼边吃边等。好些时候,才见人出来了,便嚷道:“行哥,韩叔昌可赖你钱了?”王建道:“赖什钱,留我吃酒!”韩建道:“我去便没酒,当着外人面,骂了又嚷要打,不见有半丝好!”提起饼笼跟在后面一直喷口水。

王建并不理会他的念叨,韩建吞了口水,转了话,问道:“我那两个小婶娘可见着了?都是韩叔昌掳回来的,上了衣妆,都有模有样的!”王建道:“不是说有事要平章?”韩建往四周张了张,低声咬过去道:“和我二叔吃酒的那俩个,估计半夜也不得起身,去弄些钱帛出来耍耍,如何?”王建点了头,自己可没吃那俩厮的酒!将饼送到了周家门口,人也没见,唤一声便走了。

相了一回脚头,已是薄暮时分了,便往家里走,他爷病的这一段,他们在城有事便在他家聚头。很快,便看见晋晖跑了过来,脸色不对,王建还以为是偷驴之事漏了,晋晖却嚷道:“行哥,了不得了,大伯他——你爷没气了!”王建慌神,到家一看,身子也僵了,便跪下大哭起来。刘璋、田威几个也都跪下抹泪。哭了一会,王建起来问道:“吉哥,我爷走前可有话?”晋晖道:“有话!伯识不得人,当我做你,说:‘王八,爷一辈子什也没趁下,就趁了你,死了还要累你一场,不要棺木,不要回舞阳,舍张席子胡乱埋了吧!”王建心里发酸,不由地又放声哭起来,末了,起来道:“好兄弟们,八哥今番是苦也,多少还得兄弟几个帮扶才是!”

韩建道:“这是什话,什事也只管吩咐便是!”王建道:“我爷不想累我,我也要做人,棺木要,舞阳要回!”晋晖道:“便不合杀那驴,舞阳一二百里路来,刘璋,你出城相相,或驴或牛,总要寻一头来才好,我过后便来!棺木凶肆里便有,只是这事须得正经用钱买才吉利,田威你去跟拿肉的屠户说,钱可以少给但立马就要。得着了就往凶肆里去买,佐时一会便去!”(注:韩建字佐时)两个便去了。韩建道:“我去寻身丧服来!”也去了。

晋晖道:“八哥,今晚出城还是明早?”王建道:“便走,我也呆不得!院角那架车或许还用得的!”两人便出来,鼓捣了好一阵,轮毂总算转了起来。王建连着铺盖将爷抱在车上,穿了韩建寻来的丧服,自己在前面挽着绳,晋晖俩个推着,慢慢往凶肆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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