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6上:悬长剑公私纷挠,生嫌隙列仗献策214(2 / 2)

尚君让又说话了:“哥哥,我还有话!人生在世,妻子饮食。如今营中寡妇女娘不少,何不便配给了人,也好栓系人心!”王仙芝道:“后营的事都是长满他娘勾当着,另说女子便是鸡子她也抱得没缝,问了再说罢!”便往堂后走,败卒将回的那几句话不知如何到了许氏耳里,忧心一重,病是愈发重了,早起一碗烫手的药,他端在手里冷了气也还是不肯吃,真真急杀人!

不想人才转到廊上,许勍便追着唤了过来,近前便低着声气道:“大将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许勍这里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王仙芝道:“一条船上做贼,有什话说不的!”许勍要说的是黄家庄的事,他知道黄巢与王仙芝几个的关系,所以不得不慎,顿了顿,叹了一声,道:“大将军,我军在此聚兵聚粮,黄巢却在彼团结保护,其猜我防我之心甚明!一旦得着机宜,必然助官军攻我,此可谓肘腋之疾,不可不早除之!”

王仙芝愣了一会,摇头道:“万不至此!黄三哥非小人,我也没亏过情谊。官军若来,他纵不助我,也乐得观火,怎得便肯助官军?”许勍道:“大将军,海底鱼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况且官衙有令,他岂能自己做主?三天后便是冬至,大将军何不治一席酒,邀他来聚聚,肯来时倒或者可信的!”王仙芝便点了头,盖洪、尚君让上回没见着,也合再请了来酬酬他的恩义!

许氏和王仙芝虽住的不是同一间房,却是同一个院子,正房宽大,装饰华丽,许氏死活不愿住,住在了左边厢房里,王仙芝也嫌那床雕镂得花眼,便住在了右边厢房,王长安倒喜欢,便由着他住了。咳了一声进了屋,两个粗腰大脚的年轻妇人流矢退了出去。许氏合着眼静卧在榻上,头发乱蓬蓬的遮了脸,喉咙里像闷了只甲虫,发出奇怪的窸窣声。王仙芝在榻前圆凳上坐下,望着妇人搁在被上的手发了一回呆,这才多久便枯瘦成柴样了!叹了一声,长身过去拿她的手入被。没想许氏将手一挣,骨碌一下坐了起来,鼓着一双鲜红的眼睛瞪着他,骨瘦的身子因急速的喘气而颤着。

“出去,让我走,让我将着孩子走!”

房中烧了炉火,温酒器内热着茶。王仙芝起身倒了一碗递了过去,许氏将手一扫,水泼洒了大半。王仙芝折身又倒了一碗,道:“你将身子养好了,上哪儿都由你!”许氏一怔,缓慢将水吃了,手紧紧地攥着空碗道:“王二,你与我一纸休书!”又道:“将长安脱了你王家的籍!”这也要人官衙肯认的,王仙芝道:“养好了再说!”王仙芝伸手过去拿碗,许氏蓦地将碗往地上一摔。王仙芝见得多了,也不怪了,蹲下去便捡。这时许氏也不知哪儿来的恁大的力气,就床上将王仙芝一推,飞快地溜下床拾了块瓷片在手,比着自己脖子就拉了一下,血便汩了出来。

“你…你这是何苦!”

王仙芝惊得目瞪口呆,言还未落,身后又是呜地一声。转头看时,他儿子王重霸不知什么时候在了,口里咬着袖子在那里抹眼泪,真个使人心痛。

许氏却还梗着脖子嚷:“王二,你写——马上便写,不然我死给你看!”后半句她几乎是嘶叫出来的,王重霸哇地哭出声来,冲着他娘奔了过去。此时的许氏处在一种极紧张激愤的状态,如同负隅之兽,见儿子奔过来了,恐他相扰,迎手一拦。那跌碎的瓷片边缘是极铦利的,王重霸又泪水糊着眼,只听得母子前后两声的尖叫,王重霸已满脸鲜血跌在了地上。

“啊!——长安,娘的亲儿!”

“痛!娘啊爷!”

王仙芝抢上前去抱起,马上呼呵起来。许氏坐在地上打着哆嗦,此刻的她拥有一个最虚弱的身体,一颗最清楚的脑袋,一颗最痛苦的心。她突然觉得,如同眼前被她开了半张脸的儿子,她父亲的死,其实也都是她自己造下的,她一直怨怪她的丈夫不过是在逃避自己良心的谴责。

王仙芝将王长安抱到侧壁房间去了,见军中医大夫过来了,便折了回来。许氏还在地上抖着,血已经止了,两个婢女不敢动她。王仙芝说了句“死不了”,便矮身将许氏抱起来放到了榻上。许氏这时也不挣了,柔弱如水,一挨着褥子便将头转向里面,唔唔地轻声哭起来。王仙芝听了眉头一松,这才是女人的哭声,他轻声安慰道:“长安没事,破了皮罢了!”其实可不止破皮,左嘴角至耳根豁开了一个口子,入肉不浅,将来好了也必将留下的疤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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