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3下:巧安排偏逢猛士,情义人终举反旗207(1 / 1)

王仙芝吩咐了,便与众人一起动手,要平安杀出去便得有牌盾,宅中自然没有,只得在门扇、床榻、桌案上想办法,弓刀都有,杀翻的濮州兵、长垣县兵有十七八人。一更鼓响过,各物都齐备了,正房的火也点了起来,一众人都在中庭站着,吃酒等着火扬起来,忽然便听到一个老声唤了进来:“王仙芝!王仙芝!你降了罢,降了罢!”徐唐莒一听便知道是他阿舅,不由地望向了王仙芝。王仙芝也是一颤,他岳翁便是最好的脾性,见了这情景也得气杀的!愣神之间,人已走了进来,许氏他兄弟扶着,父子俩都是披头散发,衣袍不整,一脸惊惧。王仙芝、徐唐莒惶恐拜了过去。

老子看见地上两个人,一下子醒过神来,挣开儿子的手,跳脚嚷道:“你…你们烧我的宅?烧我的宅!我与你兑了这条命罢!”便往王仙芝身上扑抓。他儿子流矢扯住,老子反手就掴了一巴掌,跳着脚嚷道:“憨货!拽扯做什?去救火,快!”许大郎将眼泪一抹,便要往火屋里窜。徐唐莒忙嚷道:“大郎,救不得了!”那边蔡温球也拦住。老子气急,扑打起徐唐莒来:“都是你,都是你!我固说他是贼,嫁不得他女,你偏来扰偏来扰!你自家不要也罢了么,却要害杀她——害杀我!畜生,我可是你阿舅呀…”徐唐莒不敢躲,王仙芝不敢劝,只在一边磕头。

季逵看不过,吼过去道:“啰唣什的,这鸟宅子值得几钱?”一手拿住老子,将徐唐莒扯了起来。老子看着那火烧得逾发大了,窜过去要救,楚彦威拦住了,老子急甚,将头便撞,没两下却瘫跌在地,抽搐几下,没了声气。许大郎流矢去看,人却没了出气,不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王仙芝要过去看,却听到许氏在外面扯着声音唤“阿爷”、“阿弟”,怔了一下,流矢往外走。众人随着,手上都有“牌盾”,或是门板,或是床板,或是案板,或是榻板,或是桌板,都削去了多余部位,捆了麻绳充柄。

许氏和王长安就跪在宅门首,蓬着头发,捆着绳索,后面押着县兵。王长安低着头,不哭不动,他娘却是扯身扯脖地向门内挣,情态、声音都有些癫狂,猛然见了丈夫,急声嚷道:“我爷怎的了?怎的了?”蔡温球道:“嫂嫂,好嘞,着急昏过去了!”可里面许大郎的声音却不似。许氏道:“王二,你说,说呀!”见王仙芝不语,知道不好,便将头往门槛上撞,后面拽绳的一脚踩住。王长安发急,猛然挣起,将身去撞那兵,背上又吃了一脚。

王仙芝攥紧了刀,回头望了一眼,火还没有冲上屋顶。季逵却忍不得了,大吼向前:“我杀你祖宗!”左右有箭即时扑下。楚彦威、尚君长只得赴上,遮住左右。王仙芝见状,也大吼向前,盖洪遮左,蔡温球遮右,要活便得齐力!许勍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心中虽不满,却还是随了徐唐莒、王重隐、訾亮护住何氏随上。

李行实本意还要喊上几句话的,见状挥人拽了许氏娘俩便往左撤,口里大喊:“杀得一贼,赏千钱!”季逵扑得猛,尚君长、楚彦威也吃带得乱了,顾前不顾后,出门身后便有箭扑至,三人背上都吃了几箭。王仙芝三个出来便遮了右,使何氏四个居中,退着走。李行实退到曲巷口,将战格一拦,戳上一队长枪,自己便也拽了弓:“箭在手,随我丛射!拽满弓——射!”他的身后是三百弓手,两百待命,一百作两队轮番射击,在许宅周围他布了一千兵,还有一千兵守坊门,这王仙芝便是黄河河神今晚也插翅难逃!

从许宅出来到曲巷口不过两百来步,如果不得已是可以逃入左近的邻宅,或者逃入宅间的间地——宅后的杂地,可是要挣出去却还得从曲巷过!所以王仙芝一伙人根本就没有多想,只往巷口奔,前后扑下来的箭矢逾发密集了,何氏也中了流矢,这妇人却一声也没有吭,訾亮却嚷得厉害,身大招箭,几乎是避无可避。

好在,巷口就前面了,季逵左手拿的是一掌厚的香案案板,离战格还五六步远,他大吼一声,掷身便跳。县兵攒枪齐搠,却没能洞穿案板,人却如山岳般砸了下来。季逵坠地便砍,右刀挥出,左手也有了刀,两刀如轮,上劈下砍,疾如旋风,猛如饿虎。枪挡枪断,人受人碎,一时鬼哭狼嚎,狼嚎鬼哭,直如割草打叶!县兵哪见过这的,枪兵便站不住脚,弓手也是心中打鼓手上发颤。

李行实数次随辛谠出入围中,阎罗王是听过声的,见面今日倒是头一遭,也不敢迎,上马要退往坊门。不想才转马了,便有喊杀声过来了,人数听着不下两三百人。正惊疑间,座骑一声惨嘶,向前扑倒在地,挣起看时,左后腿竟给削断了,也是见鬼,怎断的!骂着直起身来,那恶贼已吼声扑了过来,唬了一跳,撒腿便跑。季逵一刀砍翻撞着的县兵,一扬手便腰刀飞掷出去,人唤他夜叉,一是因他性猛,再就是他这手掷刀的绝技!他射不得箭,又不喜使长械,杀得性起时节,又赶人不上,手中的刀便掷出去了,一次无心,二次有心,使得多了,便无不如意!

李行实应声倒下,原本慌乱的县兵便乱得如昏鸦火蚁了,尚君长、楚彦威、訾亮、徐唐莒都丢了“牌盾”,借着乱火扑杀,谁人敢当,谁人又能当!许勍却是遮着牌盾大声呼降,事情至此,长垣这块肉可谓已在锅中,但是若无匕箸,这肉也难吞咽下肚!两千县兵正经有衣粮的不过四分之一,其他都与訾亮相似,贪几天酒饭,想谋个出身,谁是肯死的,即时便有人抛了弓刀,拜伏在地。

后面包过来的县兵却还不知情,没了头的往前涌。盖洪已拾了枪在手,当着巷口,不退反进,也杀得惨声迭起,腥臭满鼻。蔡温球拈了弓箭在手,耳眼不断在盖洪、王仙芝之间来往转动。王仙芝将腰刀递给儿子后,便一直由着许氏在身上抓咬,她合当如此,是自家累了她,气杀了岳丈!

尚君长、楚彦威边杀边向前迎,很快就看到戴河安、吴吃山、丁行存拽着一大队人过来了,手里除了火把便是长短粗细不一的木棍,不见几柄正经的器械。

“哎呀,火鹏,你们怎来的?”

尚君长欢喜道,“火鹏”从“火盆”变出来了也不是他唤起来的,据说一早就有了,都是年少人斗嘴,丁行存吃唤作“水熊”,吴吃山是“火乌”,他兄弟便唤作“水鸟”,还有“土龙”、“金蛇”什么的。丁行存道:“吃粥的人都说,衙里括了青壮充兵,要捕几个大贼。我们就上了心,一打听,都说在务本坊!”这里话没完,许勍便问了过来,知道是濮州过来的故人,欢喜得将手一鼓,说道:“大好,可无忧矣!”便道:“尚公,此非闲话之时,滑州府若得了消息,骑军一个更次便可驰至,要得万全,我军需在天明前离开滑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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