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彼岸(三)242

  “你醒了。”缘一温润的声音响起,眼里是担忧,“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我从缘一的大腿上爬起来,红色的羽织从肩头上滑落,我下意识地扯住了那件羽织,不让它滑下去。

  我怔楞地看着缘一赤红色的眼瞳,年轻的脸庞,脑海里耋耄之年的老人的脸孔一闪而过,回看眼前人的脸庞,心里头压制的重量骤然消失。

  我松了一口气。

  “我睡了多久?”我问。

  “没多久。”缘一说,“再睡一会儿?不舒服的话,今晚兄长大人和我两个人就行了。”

  我心说行个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去把继国严胜打一顿。

  嘶——

  但是我也不好无缘无故去打人家,何况那还是我孩子他爸的哥哥,无缘无故跑去揍人家我都觉得我自己无理取闹。

  我摇摇头,告诉缘一,“我跟你们一起去。”

  缘一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开口打断了,“我没有那么脆弱。”

  不要忘记你和咱们家两个娃排排坐在榻榻米上被我教训的日子啊。这座小镇上,「道场的缘一先生的妻子是个极其凶悍的女人」基本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似乎是读懂了我的意思,缘一闭上了嘴。

  缘一伸手把我鬓角边的头发细细地别到耳朵后面,指尖时不时落在我的额角,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比我的大,手指也比我的手指要长,我的手跟他的手比起来简直小的可怜。

  我的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缘一的手指,指腹传来的触感略显粗糙,但这是一个青年的手,有力,充满盛年的活力。

  我伸出捧着缘一的脸,细细地端详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手指时不时擦过目光掠过之处的肌肤,光滑,几乎没有什么褶皱。

  我们的年纪相仿,我们都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为人父母了。

  时间似乎有特别眷顾缘一,他老得比较慢,简单点来说就是个冻龄老父亲,跟朝歌走在街上,如果不是相识的人,百分之八十会把他认成是朝歌的兄长。

  我松了一口气。

  “歌。”缘一握住放在他脸上的手,“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摇头,手背上传来缘一手心里的温度,我感觉到更加安心了一点。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我说。

  缘一露出了一点困惑的神色,“什么梦?”

  我顿了顿,原本是不打算多说的,人既然还在我身边,那梦就是梦,无意义的东西,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看着他这副疑惑的样子,有点呆,于是我的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我靠近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不得不说,缘一的脸很好看,眉眼在男性之中也是属于比较柔和的那种,给人的感觉不会锋利疏离,难怪当年在花街里扮成女人都不显得违和。

  “我梦到你变成老爷爷了。”我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满脸都是皱纹的老爷爷。”

  缘一笑了,宛若初春在太阳底下融化的冰雪,他捧住我的脸,轻轻问我:“那你有变成老婆婆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笑,眉眼弯起。

  “我们会一起变老。”缘一说。

  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感受皮肤下传来的温度,轻轻‘嗯’了一身。

  我们会一起变老。

  垂垂老矣是注定的,但我们不会是孤独一个人。

  *

  天边覆盖上深沉的墨蓝色的时候,继国严胜已经在家门口等候了,这个人是个恪守信念的武士,一举一动不会逾越自己心中的操守,也不会逾越规矩和礼仪,早早地就在门前等候。

  “兄长大人。”缘一照例朝严胜问候,“抱歉,我们来迟了。”

  “无碍,我也是刚到不久。”继国严胜说。

  我有一种直觉,那只六只眼睛的鬼对缘一有一种特别的执着,当他看到朝歌第一眼的开始,他的情绪就被打乱了,几乎是要把眼睛盯死在朝歌的脸上。

  我们的女儿出生在鬼舞辻无惨死后,不可能与鬼接触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鬼想要找的,是缘一,毕竟朝歌的容貌像足了缘一,脸部线条再硬朗一点,再用简单化妆手法修饰一下五官,描个斑纹,换个男装就可以去扮演朝歌年少时候的老爸,跟她同一个年纪时候的缘一。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独自一个人站在河边,看着河床里的河水起起落落,有一下没一下拍在岸边的草木上,梅雨季节使得空气里的水分大量增加,空气变得粘稠。

  喜欢在初夏时鸣叫的虫也闭上了嘴巴,四周寂静,唯有河水流淌而过的哗哗声响。

  那只六眼的鬼果然找了过来,但是明显的,他找的不是我。

  鬼的六只眼睛目光在四周掠过,最终视线落在我的身上,“那个女孩……在哪里?”

  我挑了挑眉,“当着母亲的面询问她的孩子,你可真有礼貌来的。”

  鬼愣了一下,“那个女孩血肉的味道……和那人极其相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我的语气冰冷。

  这货看来是对缘一有浓重的心理阴影,连缘一的名字也不敢说出来。

  “你要找缘一。”巩膜无声无息覆盖上了一层浓重的血红色,中央的瞳孔旋转,转出三颗黑色的勾玉。

  鬼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跳如小蛇。

  “你……到底是谁?”

  河水重重地拍在岸边,黑夜里的鬼脸色狰狞至极。

  “你猜啊。”我恶劣地笑了,手里的刀无声无息地划出刀鞘,眼角余光划过丛生的灌木丛,示意里面的人不要出来。

  再等等。

  我无声无息地告诉他们。

  我必须要弄清楚,这只和继国严胜无比相似的鬼,是打哪儿来的。

  *

  昭示着刀出鞘的清脆声响,直到两把刀的刀身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才骤然响起,剧烈碰撞的刀身因为两人不断加大的力气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女人拔刀、挥刀的速度快得惊人,跟那天晚上拿着伞跟他对打的时候,状态完全不一样,如果真要形容她的话,就是领地被外来者入侵的时候,浑身上下神经紧绷炸毛的野兽,獠牙已经露出,势必要从入侵者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初夏的气温逐渐上升,虽说是因为梅雨季节,还没有到热得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气温已经算不上冷了。

  为何背后的衣物却被汗水浸湿?

  空气也变得粘稠压抑,双肩沉重宛若负重岩石,就连呼吸也是如此的困难。

  这样的感觉,血红色月亮的夜晚,耋耄之年的弟弟,出鞘的刀,在视线里划过的衣角,翻滚起伏的芒草,被斩断成两段的尸骨。

  那个女人跟‘弟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女人全身上下的气息冰冷至极,宛若被刀鞘镇压住的凶刀,出鞘之后,那股让人感觉阴冷锋利到了骨子里的气息更是尤为明显。

  弟弟……弟弟是集天上诸神宠爱于一身的人,神给他无人可以媲美的才能,和悲悯众生的胸怀。

  绝不是眼前这个气息阴冷的女人可以比拟的。

  可是……为什么,女人却能带给他和那天一样的压迫感?

  生命受到威胁,从里到外的僵硬感,从心脏所在的地方直冲大脑,蔓延至全身的焦躁感,过去几百年没有感受到的感觉。

  和昨夜那种散漫的态度不一样,女人的状态锋芒毕露。

  四百多年之后,那种感觉久违而至,让人怀念又厌恶。

  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刀的轨迹,只能看到黑夜里一闪而过的银色弧光,点点火花在刀身上炸裂开来,消失又出现,哗哗的流水声夹杂着乒乓的刀剑碰撞声。

  自始至终,他的剑甚至没有碰到对方的衣角。

  气恨、恼怒,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上青筋暴起,鬼露出了口中尖锐的牙齿,从容和平静在数次交锋之中土崩瓦解。

  对方只是甩了甩刀身上的血液,血红色的眼睛冰冷锐利。

  “你和继国严胜是什么关系?”

  久违地听到了自己人类时期的名字,鬼怔楞了一瞬间。

  “不过是我舍弃了……四百多年的名字。”鬼说。

  这会儿傻子也该听懂了。

  话一落音,鬼看到提刀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傻了,呆愣地发出一个‘哈’的音节。

  作者有话要说:

  歌酱: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起来我却听不懂了呢?

  缘一酱:……这鬼有点不对劲。

  躲在暗处的严胜酱:???

  严胜酱:他是继国严胜,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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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彼岸(三)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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