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秋实(11) 终章(上)230

  却见桂嬷嬷往她身边凑了凑,连说话的声响都小了几分:“娘娘有所不知,娘娘当年小产之事,还是邢姑姑叫张公公做了伪证,方全数算在了宁妃和贵妃头上。邢姑姑也是自那之后,方跟了张公公。”

  “奴婢亦曾与她打探过几回,还是长孙家被流放抄家那日,奴婢与她一道儿饮了些小酒,她方说漏了嘴。道是,那是她最后能为娘娘做的事儿了。”

  星檀听着,只觉心疼,“她又何必?”

  虽是她设下的局,却也只叫邢姑姑将那木匣子送去皇帝手上,让他知道宁家用心险恶。宁志安传讹亵污她的名声,又要将信国公府都拖下水去,恰巧贵妃与宁妃又动了害她腹中皇嗣的心思,她方落此计策。

  却不想连累得邢姑姑这身委屈…

  **

  深秋夜色降得早,露水深重,秋风微凉。桂嬷嬷升起来炭火,门窗一合,燃起一缕合香,偏殿内便如暖春。

  御膳房送来的晚膳,是江南的口味。星檀原也叫人去问过养心殿,原说皇帝还在议事,许是不能来的。等她用了一半儿,却听得外头有人来报,道是陛下来了。

  正要出去迎驾,只将将行到门前,却被人曳着袖口,扶了回来。

  皇帝一身露水,先叫人合上了门,方斥得她一声,“还乱走什么?外头凉。”

  触及他掌心暖着,她方抬手与他取了披风,再将那披风交予了桂嬷嬷挂好,她方拉着人来桌旁坐下。

  “还以为陛下果真不来了,只让他们备了江南菜。”

  “无妨,朕陪你用。”皇帝持着她手在桌下未肯放开,只唤了江蒙恩来布菜。

  屋内就几人伺候着,星檀自也好生打量了番江公公,原也是谦谦如玉的性子,做得这等伺候人的事儿,也是人尖儿出挑的,方能被先帝身边的大总管挑中。

  只与皇帝布了几道儿菜的功夫,人便已退去一旁,虽是垂着眸的,却似在屋子里寻着什么人。

  星檀倒也猜到他在寻谁,方借着方皇帝提起林阁老的话头,试探起来。

  “我听闻林阁老的次子,虽是庶出,品行却很是端正,原本是娶了贺将军家的庶女,怎知去年的时候,那夫人身子不好,先一步去了。我自念起邢姑姑,她入宫多年了,伺候过元惠皇后,又侍奉在承乾宫里许多年。便想着该要为她谋份儿好的官媒。”

  她说罢了,方看了看候着一旁的江总管。虽是垂着面的,只方身上的自如恍惚一瞬不见了去,只僵着身子杵在那儿,该是果真失了神。

  凌烨素来不大过问这些事,这几年邢倩替他打理这芳宜轩与承乾宫,他也念着人家的功劳,可人是张斯伯的人,他也隐约从哪里听得过。只是那对食的事儿,不便拿在台面上说。

  他方应允下来,“这些事儿,阿檀与静太妃商量觉着好,那便让礼部去办罢。”

  星檀将应了下来,却听闻得一旁瓷碗碎地的声响。侧眸只见江公公已跪去了地上,连连认错,“奴才不慎,打翻了与陛下换来的茶,求陛下轻罚。”

  皇帝自并未多怪,免了罚。星檀却见地上的人,爬了起来,手上还有些发颤。一旁侍奉的婢子已来收拾残局。她只是不想,一贯八面玲珑,稳重如斯的人,也会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用过来晚膳,星檀方与皇帝一道儿回了寝殿。婢子们侍奉了盥洗,自然退了下去。屋内剩下二人。许是见时辰尚早,皇帝只选了两本画卷,自顾自躺去了暖榻上赏着。

  星檀换好寝衣,方靠了过去。“怎今日是陛下赏起画儿来了?”

  “习惯了。”

  平日都是她先靠着这儿赏画的,皇帝只在一旁陪着。想来他今日是想随着她。

  她却只持起他的手来。那掌心里还多有几个褪不去的老茧,细细摩挲,却似带着些许深重。她自想起白日里小祈王那些话,方凑去他胸前靠着,不自觉地,手已覆去他心口位置,她只听着里头心跳。

  “陛下这里,还常疼么?”

  凌烨垂眸望着怀里的小脸,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珠玉般的光泽。他只将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再捂了捂。

  “疼。”

  “……”怀里的人忽端起脸蛋儿,一双深眸中似有藏不住的担忧,“还疼着?”

  “你一不在,便会疼。”

  他说得很是认真,仿佛不是在撒娇。只是如实道来。星檀却也懒得和他计较真假,只一双手环过他腰间,抱着紧紧的。

  “那陛下日后再疼,便让人来传阿檀好了。”

  凌烨只将她肩头狠狠捂了捂,嘴角却浮出笑意,“好。”

  **

  眼看就要入冬,天色转了凉。

  澄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被风一吹,便带着那些冰冷的水汽,往人衣领子里钻。

  邢倩拢着袖口,正往太医院里去。只路过这处湖面,却正脸撞上江蒙恩行了过来。她已不好闪躲,只与人一福,称呼了一声江公公。

  “还未恭喜邢姑姑。”

  那人扬着声儿,似很是高兴。邢倩只微微抬眸打量了番他的神色,那双眼里意味不太明了,方只好有垂眸下来。

  “江公公恭喜来是为何事?”

  “听闻皇后娘娘正与姑姑说门官媒,许不多久,芳宜轩便又该有喜事儿了。”

  江蒙恩话说得周圆,却不大敢再看着眼前的人。

  皇后与人家谋的是官媒,虽是续弦,却也是堂堂林阁老之子。这姑娘入宫时,本就是文人之后,若是对方亦品行端正,着实是一门好的婚事。

  那张斯伯虽看着人三年,定也是比不上这门婚事。想必定要知难而退的。

  至于他,于她心里许只一芥粗俗之人,不提也罢。

  “江公公言重。娘娘不过那么一提,许也并不是真的。”

  这话虽听着耳顺,江蒙恩却也心中有数。皇后在外三年,该是刻意犒劳人家,方要许一门婚事。又怎会不是真的。

  江蒙恩只怅然一笑,“邢姑姑这是去哪里?”

  “天儿凉了,去太医院与娘娘要姜枣茶来暖身的。”

  他方与人一拜,“杂家也正往芳宜轩与娘娘传话,便就不扰着姑姑办差了。”

  却见对面人只再福了一福,方才走开。江蒙恩绕过人两步,却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那抹身影俏然,只单薄了些,可日后,只怕是不必他多想了。

  芳宜轩,星檀正在寝殿摆弄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花枝。宫苑儿里的花虽都谢了,内务府的暖房里,却养着好些新鲜的。这回与她送来的,秋日葵菊还有春日牡丹,却是稀奇得很。

  她方让桂嬷嬷寻了那西域进贡的琉璃瓶来,好生摆弄个花艺。

  江公公进来时,身上还有些凉意。星檀免了礼数,方听他是来传话的。皇帝明日要去相国寺祭拜,便问她可要一同出行。

  星檀听得相国寺几个字,手中的花艺动作顿了一顿。她念起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自从回了京城,便一直未曾见过的秦氏。

  听阿爹说,那年陆月悠回了府,母亲却失了心神,每每神神叨叨念及,说对不起阿檀。

  她听闻时只觉好笑。那时一心偏顾幺妹,不顾她处境的母亲,怎可能会说那些话?她一时不信,可如今,她却有些想去看看她了。

  “便有劳江公公回了陛下的话,本宫想去那相国寺旁的小庵,看看国公夫人。”

  她说罢了,便见江公公一拜,已要退下回养心殿去。她方忙叫住了人。

  “江公公?”

  江蒙恩忙回身过来,拱手问道,“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只是在想,邢姑姑的婚事…”

  对面的人,似怔了一怔,又忙到,“邢姑姑的婚事,自由得娘娘拿主意便好。”

  “本宫记得在西凉的时候,江公公曾与邢姑姑买过一枚玉器,却好似不见邢姑姑戴过?”

  “该是娘娘记错了。”

  “奴才只是与自己买来的,并非与邢姑姑用。也未曾赠与过他人,一直戴在身上罢了。”

  星檀却见他神色闪躲,只好提点着道,“那婚事,本宫还未曾与静太妃说起。江公公若有心,也该让人家知道的。”

  “……”

  对面的人沉了声儿,只晃了晃神,方才应上话来。

  “诶,奴才知道了。”

  **

  入夜,秋风更烈了几分。内务府的矮房修葺得整齐,全是与奴才们住的,便早早熄了灯火。只一旁独独一间儿小院儿里,还燃着几盏烛火。

  朝北的正屋里,邢倩正拧了帕子,与榻上的人擦着面。

  榻上的人呛着一杆烟枪,却已有些颓靡,不时放下烟枪咳上几口,又吐出一口浓痰来。邢倩只伺候着那痰盂接了过去。

  待盥洗完了,那人却只嘱咐了声,“罢了,你出去吧。”

  邢倩却未走,只抬袖从他手中夺去了那杆子烟枪,灭了火,又收去了一旁的榉木柜子里。

  “这东西太医说不可多用,今日便就作罢了吧。”

  张斯伯却也未曾与她挣拗,只由得她安排。自己翻身卷起一旁被褥,却叹气了声,才道,“罢了,你也管不得杂家多少时候了。那林家的好日子等着你。”

  那官媒的消息虽未传得多远,张斯伯在宫中却是有些耳目的,不稍多做打听,皇后娘娘的安排,自会传到他耳朵里。他却也几分问心无愧,只合了眼。

  “好在杂家这些年,未曾亏待你什么。到底还是好姑娘,如今也是熬着到头了。杂家这把老骨头松散着多时了,便就等着老天来收人咯。”

  “公公莫说那些丧气的话。”

  “那是娘娘心意,阿倩应承过公公,便自会伺候公公终老。公公无需多虑了。”

  她说着话,却与榻上的人拎了拎被褥。却见张斯伯将脸往床里撇了开来,似又在深长叹了声气。

  她只抿了抿唇,又去一旁将炭火炉子挑旺了些,才退出去了门外。

  房门嘎达一声合上了,张斯伯方再缓缓睁了眼,只起身来,推开后头的小窗,对着添上清冷一弯明月拜了一拜。

  他侍奉过元惠皇后,也是本着护着皇后的人。三年前承乾宫无主,他才好将人收在身边,也好叫人不受欺凌。如今护着她的人回来了,他自也该功成身退了。

  “娘娘,老奴这身子骨已是不堪,太医药石无灵,只开得那杆子烟枪续命。许也该是时候,让老奴再去侍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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