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99

  她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和画不成视线交错,讥诮地一笑,“长生子,还没死呐?”

  画不成微微倾身,“太岁别来无恙。”

  “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真是叫咱家开眼了。”乌孽一拳砸进湖底,溅开一圈大浪,鲲被她狠狠地拍进了淤泥之中,猛烈地挣扎着。

  “别愣着了!这里咱家来解决,你赶紧办你的事!”乌孽朝柴束薪大吼。

  柴束薪回过神,他注意到乌孽的身影有些虚幻,并非实体,唯独心脏的位置泛着一点金红,极其灿烂,和蓬莱禁制外的光芒遥相呼应。

  禁制外是庞大的朱雀真身,朱白之正在冲击着禁制,说不定还有朱饮宵。

  当年柴束薪将血滴子交给朱白之,大概经过多年温养,终于留住了乌孽的一点魂魄,得以重见天日。

  柴束薪不再犹豫,握紧了舐红刀,朝半空中的画不成冲去。

  艳红色的光芒骤然爆开,刀刃撞上剑锋,两人的速度都快到了极致,在半空形成两团巨大的虚影,像两个狰狞的猛兽,彼此撕咬碰撞,不死不休。

  交战形成巨大的威压,连乌孽也不得不后退,她看着半空中的身影,语气复杂,说不出是赞叹还是慨然,“一别经年,不是当年的小疯子了。”

  此时的柴束薪当然是疯狂的,但不再是当年的隐忍与压抑,罗刹的嗜血与暴烈都找到了妥然的归处,如今他慷慨抽刀而去,若决江河,沛然莫御,却不会走火入魔。

  古往今来,身为罗刹子而能克制嗜杀血性,或许只有柴束薪一人。

  兵戈交接声渐渐地远了,没入云中,偶尔有锋芒从天而降,劈入湖底。

  乌孽摇了摇头,干脆将鲲死死制在湖中,承受着从天而来的种种撞击。

  木葛生心中震惊,种种猜测在脑海里掠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是谁留在这里的?”

  小沙弥明显也认出了这配件是莫倾杯的东西,咂舌道:“这东西居然还留在世上,我还以为蓬莱早就把它熔了。”

  “当年不是你带师父出的蓬莱吗?他没有带佩剑?”

  “这剑出自剑阁,他既已离开,自当物归原主,但我原本以为蓬莱会把它熔了,再造一把新的。”小沙弥沉吟道:“倾杯当年惊才绝艳,此剑有灵,只认他为主,他走后这剑也就相当于废了,别人不能再用,但是按蓬莱的规矩这剑是应当收藏在剑阁的,怎么会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冷库里?”

  木葛生眯了眯眼,“要么是有特殊之用,要么是有人怕它。”

  如果是有特殊之用,或许画不成是想炼化这把剑,但仙人桥一共有四方水池,只有三个万人坑,仅仅凭这一把剑,就能和其他三方水池中的无数人命形成平衡么?

  直觉告诉他,不能。

  这座冰室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木葛生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枚山鬼花钱,他想了想,反手将铜钱拍在地上,迅速卜了一卦,算出一个方位。

  小沙弥:“西南,坤位。”

  木葛生大步走到山鬼花钱算出的方位前,反手挽了个剑花,一剑扎了下去。

  冰层噼里啪啦地裂开,木葛生整个人跳了下去,在齐腰深的碎冰中扒了许久,刨出一只暗淡的玉匣。

  木葛生已经预感到了匣子里会有什么东西。

  打开来,里面是一截断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视小沙弥的惊呼,一个计划在头脑中悄然成型。

  木葛生迅速浮出水面,将最后一枚山鬼花钱掷入池中,和三滴朱雀血形成一方阵眼,接着御剑腾空,朝山巅飞驰而去。

  他其实不会御剑,是从山鬼花钱中借了一点力,强行催动剑气,御风而行。不然以剑阁道那么长的山路,等他走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木葛生勉强在半空稳住身形,山巅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暴烈的刀光和剑气,夹杂着电闪雷鸣,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的嘶吼。

  他在脑子里疯狂回忆着当年银杏斋主交给他的剑术,那个时候已经不是冷兵器的时代了,他学的相当不精,只有一点鸡毛蒜皮,但如今赶鸭子上架,只能拿出来临时抱佛脚。

  他已经用五家信物布好了整个大阵的雏形,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阵眼,分别是柴束薪手中的舐红刀,以及罗刹命。

  看如今的战况,一旦舐红刀脱手,柴束薪将失去绝大的助力,他必须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布下最后一枚阵眼。

  木葛生深深吐了口气,登临山巅。

  一定来得及。

  山顶已是一团乱麻,狂风大作,轰雷阵阵,大湖上卷起惊涛骇浪,然而水中还燃着大火,一只大鱼在湖底哀鸣。木葛生扫了一眼,觉得这大概是一只鲲。

  想不到画不成连这种东西都用上了。

  湖中央似乎有什么人,仿佛是来助阵的,但是火势太烈,木葛生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勉强辨认出火源中隐隐有金红色的流光,应该是朱家的三昧真火。

  当初在蜃楼中朱白之说过要前来助阵,或许指的便是此时。

  木葛生完全找不到柴束薪,对方似乎已经和画不成战到了半空,他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身影,只能闭上眼,凝神入定,细细分辨着远处的一切。

  他听到极远处的天幕传来闷雷般的撞击声,大概是什么东西在冲击着禁制,很可能是朱白之,说不定老五那个不听话的傻狍子也掺和了进来。风声、潮声、雷声和鲲鸣……接着他听到了金戈碰撞,夹杂着他极为熟悉的声音,那是舐红刀的刀风。

  他描摹着声源,飞速勾勒出柴束薪的身影,判断出对方的每一次出招和收势,那是一个鲜红暴烈的轮廓,填充着冷厉艳色。对方手中的长刀自月下劈斩而来,从上至下,从左至右,锋芒砰然炸响。

  他流血了,木葛生心想,或许还受了不小的伤。

  和画不成的交手极为消耗,他听得出对方下手的轻重,柴束薪最多还剩下一半体力。

  等,木葛生摁下心中的焦躁,他必须稳住心神,等一个时机。

  柴束薪吐出一口血,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咳嗽。

  画不成站在不远处,左手无力地垂下,那是舐红刀的刀伤,被一刀贯穿了肩胛骨,但柴束薪所受的伤也并不轻,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左肩划至右腹,血迹狰狞可怖。如果他不是罗刹子,此时大概已经没有站在这里的能力。

  画不成远远地看着他,“你已是强弩之末。”

  “杀你足够。”柴束薪冷冷道。

  画不成一声轻笑,显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伸手拂过剑身,如同拨动一根惊弦。

  柴束薪屏住呼吸,凝起了全部的精力,他认得这一式,但只有六成的把握躲过它。

  他必须撑住,木葛生还在等他拖延时间。

  就在画不成抽剑而出的刹那,天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劈裂声传来,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金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夜幕——朱雀真身突破了蓬莱的禁制!

  朱红大鸟在半空发出一声长鸣,滚滚火球如陨星般从天而降,画不成神色一变,收招欲避,却看见有身影拔地而起,一脚踢向他的心口,是乌孽!

  “姓朱的!那条鱼就交给你了!”

  青鲲失去了乌孽的制压,顿时摆脱了热浪滔天的湖面,腾空而起,朱雀短促地叫了一声,赤羽遮天,硬生生拦住了青鲲,双方迅速战作一团!

  画不成未曾料到乌孽的偷袭,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身形不稳,从半空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木葛生立刻抓住了这个时机,大吼:“三九天!”

  剑阁也是一处阵眼,他之前已将具体位置告诉了对方,柴束薪闻声而动,双手握刀,朝坠落的画不成狠狠扎去!画不成眼神一冷,掷出长剑,直接贯穿了柴束薪的胸口!

  这一招他弃剑而出,用上了十成功力,即使是罗刹子,这也是致命的一击。然而柴束薪面不改色,刀风不减,舐红刀捅穿了画不成的胸腹,两人急坠而下,直接砸穿了剑阁,层层而落,最后被死死地钉在地上!

  画不成咳出一口血,看着面前的柴束薪,扯动嘴角,“你已经握不住刀了。”

  他的伤在胸腹,柴束薪的伤在心脏,两相对比,他还有活路,柴束薪却已经山穷水尽。

  柴束薪无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

  “你身负天咒,修为最多只剩七成,却依然能将我逼至绝境,不愧为罗刹子。”画不成淡淡道:“可惜你还是输了。”

  “我知道你们在布阵,但是这个阵法最多毁掉蓬莱洲,杀不了我。”画不成平复着呼吸,“天算子低估了我的修为,我离飞升只差一步,炉鼎将成。”

  他看着柴束薪,“而你就要死了。”

  “你和天算子命脉相连,只要你去世,天算子亦会不久于人世,那时两家断绝,气运尽归于我,便可得大道。”

  说着画不成笑了笑,“和当年很像的结果,不是么?长生子与天算子的博弈,他还是棋差一着。”

  话音未落,阁楼大门被猛地踹开,一道身影闯入,是木葛生。

  柴束薪蜷缩着身体,没有回头。

  木葛生大步走到画不成面前,“长生子,胜负未分,莫要妄言。”

  “不知天算子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筹码……”画不成刚要笑,突然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猛地止住了声音。

  他看见了莫倾杯的剑。

  “……你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

  “这不重要。”木葛生道:“当年师父告诉过我,最好的铸剑师所锻之剑,剑中有灵,生自心骨。”

  “据我所知,师父的这把剑,由你所赠。”

  “亦是由你所锻。”

  他拔剑而出,不等画不成出声,径直朝对方的心口扎了下去。

  “仙人重伤不死,我知道,即使你心脏受损,只要魂魄仍在,就不会消逝。”

  “但是这把剑,可以代替你断去的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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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更新推迟半天左右,会更但时间不确定,谢谢大家

第82章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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