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完结章(中)215

  “殿下,我没事。”

  迎着面前冰冷的宝剑,沈驰景敛起面上所有的情绪,一手缓缓将兵刃抽出,一手抵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勾唇轻笑了一声,紧紧盯着徐壑,却是在同身后的人说话:“等我。”

  殿下,等我。

  飞沙卷起走石,将对峙的二人团团围住,翻起片片衣袂,掀起不可小觑的阵风,一时间叫这一小片树林变得天昏地暗,恍若边疆沙场之战。

  席引昼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他认得出来,这是沈驰景从未释放过的强大内力。以徐壑目前的状态,怕是只要一招便将被彻底击败,再不得翻身。

  只是……

  祭出全部内力来与人争斗,是会损耗到自身筋脉,大大消减今后武功修为的增长的可能。以阿景现在的功力,杀死一个徐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牺牲,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老先生,承让了。”

  看着执剑向自己冲来的徐壑,沈驰景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双手合握,在心中快速默念一句,继而以手为剑,身子灵巧的一闪,做了个假动作,转而劈向徐壑背后的空气!

  徐壑像是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竟连闪躲都没有,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阿横,爹来了。

  爹来……陪你了。

  两息过后,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徐壑犹疑地睁开了眼睛,正欲转向身后查看情况,却在转头的瞬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卷上了天际!

  “在现世的那些年,徐离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望着空中一脸惊愕的徐壑,沈驰景捏紧了手中的力量,没松一点劲。她阖上双眸,缓缓转过身去,右手渐渐抬起,直至最高点后忽得停下,眼睛猝然张开,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而后猛得一松!

  ‘砰’!

  席引昼身子一紧,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砸地的闷响,立即转身看了过去——

  是徐壑。

  他背面着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不断抽搐,身上隐隐洇出一小摊鲜红的血迹,瞳孔逐渐放大,双眼却依旧艰难地睁着,死死盯着方才流星划过的方向。

  无力回天。

  “按辈分来讲,我是该叫您一声伯父的。您年岁已高,我不愿叫您死的那般痛苦,便擅作主张已这种方式送您走了。”

  做了错事必得伏法,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替他留下一具全尸罢了。

  沈驰景背过身去,步履艰难地走向席引昼的方向,没再朝这边看一眼,也没叫席引昼再看一眼,只是向他摇摇头,便拉起他的手,一同向京城的方向走去。

  她心知徐丞相是个骄傲的人,此时能给他最大的体面,便是远远离开,不要亲眼目睹他的狼狈了。

  而这场闹剧,也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

  树林空地上,污泥中混了汩汩的鲜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躺在地上不断颤抖的男人在几次尝试抬手都失败时,终于在即将闭眼的最后一刻成功挥起了右手,颤颤巍巍地捞向那颗流星划过的路线,抓了又抓,最终停留在了某一个方向。

  “横儿……横、横儿……”

  在两声听不清的呢喃过后,那只不住颤抖的手在空中猛得一战栗,‘砰’得砸在了地面上,随之而来的,是突如其来消失的呼吸声。

  一阵尘风剐过,掀起难消的血腥气息,给两具尸首覆上了薄薄的埃土,也将死者未说完的遗愿吹向了九天长河。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们还做……”

  “还做父子吧。”

  *

  京郊小镇内,刚刚赶到的一男一女走至老乡的马棚内,向主人道了谢后,牵着两匹马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你瞧,这些年宫中的千里马养的不好,还没有阿景轻功跑得快。”席引昼看出沈驰景心情有些低落,沉默了半晌后开始搜肠刮肚地找话题:“要不是阿景提前想到弃马先行,我们八成是追不上的。”

  “嗯。”沈驰景一手牵着缰绳,心不在焉地搭着话:“师父说了,凡事要多比敌人想一步。上次大军能及时从边疆赶到,也是亏了师父命人传来谈判尚未成功的假消息,方才骗过那徐氏父子一道。”

  “是、是啊。”席引昼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紧张地搓搓手,咽了咽口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总是这样嘴笨,以后要怎么哄阿景开心?

  在沉默泛滥的第三十秒后,他懊恼地想。

  “殿下你说……”沈驰景忽得昂起了头,垂了许久的眸中似有潭星在闪烁。她握着马缰的手不自然地抖了抖,轻声问道:“上一世的事,究竟是谁的错呢?”

  她实在是无处可问了。

  莫说自己现在是臣子,不可能冲去皇宫去质问宣朔帝;就算是她真的胆大包天到敢闯皇宫,可这一世的宣朔帝又怎么会知道上一世的答案呢?

  如果上一世的徐壑真的从来都没有叛乱的念头——

  那么自己先是因徐壑之前对自己的种种不喜心中有怨,又听了宣朔帝一面之词暗中笃定了杀兄仇人,更在日后登临大宝后收到了来自徐壑一党的指控,看到了他含泪而死的门生,和那封控他谋反作乱的所谓‘铁证’后对他叛乱一事笃信不疑……

  想到这里,沈驰景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过一封能完全坐实徐壑罪名的铁证,也从未听他亲口承认过。只是一次又一次来自旁人似是而非的指控和挥之不去的刻板印象让她被引着,被牵着一步步怀疑徐家的忠心,直至深信不疑。

  “是我错了吗?还是陛下错了?”沈驰景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睁着疲累的双眼望向手忙脚乱的席引昼,神情无措,兀自呢喃着:“或是徐壑他骗了我……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狗屁的朝堂……狗屁的党争……全他娘的、全是狗屁……”

  看她这副模样,席引昼心头揪得生疼,一把将无措的女子拥入怀中,笨嘴拙舌得连安慰的话也不知怎么讲。

  皇权和相权之争从来都是个难解的谜题。而上一世的父皇和徐壑究竟是怎么想的,也永远都不会为旁人所知了。

  既然这样,他更愿意阿景抛去这些已成死局的前尘往事,安安稳稳地活在当下。

  只是因为……

  或许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人吧。

第119章 完结章(中)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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