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铢衣重(2)

麟化殿是历代晋王终老托孤之地,这一代的晋王亦不曾免俗,在大病渐深时便从美人如云的地方搬到此处,预备临终时好叫来臣子托孤。

此夜麟化殿中并未点烛。

幽深的夜里兀地响有窸窣脚步与刀剑之声,至于是谁已经入主,年老昏聩的庄王自然不会知晓。

三十六尾凤凰金袍迤逦而至,寂静里金玉相击。

竖立在麟化殿内室门前的六曲紫檀屏风上瑞兽麒麟怒目圆睁,正将龙床上一幕尽收眼底。

着凤袍的女子端着酒盏轻笑,言道:“陛下为国操劳二十余载,大约累了,这最后一程,可只有臣妾来送了。”

贪恋女色而久不闻朝政的庄王谈何为国操劳,只可怜他纵然有三千佳丽,膝下也仅有与王后所出的三个公子。

可惜,长公子昼被贬于千里之外的晋南,庄王属意的二公子央尚在齐国为质子,三公子姬温瑜却正是他的王后所欲扶立的傀儡。

史书载庄王饮鸩而死,可见在麟化殿中他已无力挣扎王后所灌毒酒。

但显然王后此举并未彻底成功,因那后世传说中还有一句,长公子昼挟兵及时赶到。

何谓及时?

倘使他要晚来一步,王后许已矫诏成功,必学胡亥赵高之流,赐死其他两位公子。

彼时王后杯中毒酒已灌进庄王口腹大半,但谁也不曾料到远在晋南荒地的长公子会突然出现在大兴宫麟化殿中。

屏风上瑞兽麒麟于暗夜中张牙舞爪,没有点灯的麟化殿漆黑一片,而王后的颈边已准确无误横上一柄锋利长剑。

时维九月,夜中的烈风破开麟化殿的窗,灌进殿中。

“长公子在此难道是要弑杀你的母亲么?”

“母后在此,难道是要弑杀您的丈夫么?昼先叙君臣,后叙母子,为君为国,谈何亲疏。”

王城之中蛰伏的兵马已将大兴宫紧紧包围,从窗户吹进的风送来血腥混杂刀兵的气息。

于无声处,大兴宫已成他囊中之物。

长公子昼在晋南蓄兵,内联禁军,外合朝臣。唯一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就是薄后期以重任的幼子三公子姬温瑜。

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惊堂木拍案有声,正说起这出宫变大戏,“王后与长公子均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独身探入麟化殿这龙潭虎穴,谁也不知自家援兵何时能至,正这时——”

围观群众纷纷言道:“快说快说,咱们君上那段风月里的女主角怎么还不上场?”

说书的老头捋了捋胡须,却没理他们,续说:“正这时,麟化殿外响起密密匝匝脚步声。那脚步声来势汹汹,双方正胶着着,都想:如若来人是王后的人,长公子怕就要玩完,如若是长公子援兵,那么王后的算盘就要落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书的老头的大主顾,三公五老中的董大夫的六公子,人称董六,最不耐烦听这些宫变政变的玩意儿,撒给老头一大把铜钱,嚷嚷道:“快讲重点!”

老头掂了掂重量,满脸堆笑,立即说:“说时迟那时快,冲进来一帮铁甲侍卫,正是长公子亲卫。为首一位姓郁单一个云字,如今已坐在禁军总统领的位置上。方见得乃是自己人,长公子不及松口气,便闻郁云郁侍卫急急言道:‘公子,姑娘不见了!’”

老头眯眯眼笑起来道:“郁统领那时口中的姑娘,正是传言里那位叶姓女子。”

此夜胜负之局,而那个叶姓女子,则成了长公子与薄后博弈之筹码。

说是筹码毫不为过,因为长公子在她身上押宝,正是要她能在此夜里扣下三公子姬温瑜作为与王后交换其手中兵符的条件。

麟化殿中局势正紧,长公子却还能淡淡道一句:“不碍。左右二相、三公五老可在?”

郁云答:“在。”

长公子道:“先传太医,再传诸位入殿。”

这番话却直教薄后心中打鼓,自己所猜测的是否为真,那个女子又是否真的能左右他一二?

太医先至,为国君诊脉,然毒入骨髓,纵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了,末了只有叹息摇头。

是夜江山必要易主,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因那黎河大军的兵符尚在王后手中,而长公子预谋扣押三公子的计划俨然已经告吹。

“那时候,麟化殿外有人高声叫道:‘姬昼,你好无耻,好无情,好无义’!”

围观群众闻言坐起了身,竟然有人这样骂过他们的君上,可不使他们来了兴致?

“只见六曲紫檀屏风被人砰的一声踹倒,哗啦啦碎一大片,自浓重夜色里突兀冒出个鬼魅似的白衣男子,男子打扮与平昌侯无异,仔细一看,却是薄家四公子的脸!而那薄四公子臂弯里以长剑,正挟持着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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