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赋(前传)(82)

忽闻远处传来浩荡马蹄,傅寒平定突厥叛贼后带兵前来援救。

容策心下一松,调转马头奔至见仁身边,弯身去拉他。

正在这时!

黑暗中,被火烤得通红的箭尖如茫茫暗夜中一点燎原之火,冲破层层夜色卷风而来!

“小心!”

容策挥枪挡下那一箭,伸手将见仁拽上马,调马转身之际,一支燃着火的箭再次自身后破空而来,哧地一声没入铠甲,穿进血肉肌骨,焚烧五脏六腑!

漂浮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里冒出肌肤被火烤糊的味道,容策闷哼一声,似开了闸的水库一般吐血不止,他忍痛拔出后背那只沾了皮肉的箭矢扔在地上,带着见仁策马离去。

一千名死士只剩下三十余人,被傅寒带兵尽数剿灭,一个不留。山梗上,睿王早已携带护身死士策马从小路逃离,寻不到踪迹。

离帐营还有六丈远时,容策连带着见仁从马上直直摔下,见仁拔出腿上的箭,爬至他身边,“将军!将军!”

无极山一战,突厥余众被乾军斩杀三万余人。

·

帐营中围满了人,以傅寒为首的众将士围在榻边,屏息敛气看老大夫替用刀子替容策剜掉被烧坏的肉,箭上沁了蛇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老大夫替他包扎好伤口后,颤巍巍转身,沉重叹气,“将军受伤过重,剧毒入体……将军恐怕……恐怕……”老大夫垂着头,再说不下去。

针落可闻的帐中响起一声突兀的哽咽。

拐杖落地,见仁跪在地上,几乎是恳求地拉住大夫的衣角,抖着唇道:“将军……将军不能有事,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将军,将军不能有事啊!”男儿有泪不轻弹,见仁却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儿。

老大夫颤巍巍跪下,嗓音沁出悲伤,“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看将军的造化了……”

容策是在半夜醒来的,睁开眼便见众将士悲戚的脸。

见他醒来,众将神色由悲转喜,纷纷喊:“将军!”

容策静静躺在床上,身子早已经麻木,感受不到一丝痛意,时间一分一秒在体内流失。

神思漂浮在半空,好似一阵风来,他便会乘风离去。

征战沙场多年,他早已无数次料到有这一日。昔日只觉死在战场上是一个将军最好的宿命,可是……可是现在心有牵挂……怎么甘心就这般死去……

他还没有等到灼灼桃花盛开,还未娶她过门……

也幸好未娶她过门,才不至于误她此生。

皲裂的嘴唇翕动,他道:“备纸笔。”

“备纸笔!”傅寒传令,立刻有小兵去书案旁拿纸笔。

见仁眼眶发红,将容策扶起身,在他身后垫上软枕,又接过小兵手中的矮榻置在床上,放好纸笔。

容策颤巍巍抬手纸笔,一笔一划,写下最后一封家书。

花了半个时辰写完家书,喉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容策扭头,一口暗红的鲜血呕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将军一生,不负家国,唯负卿卿。

《乾史旧卷》记载 :“元征二年夏,骠骑将军策率师征漠北,大获,回时遭袭,中毒矢,三日,薨于归途,时年廿一。”

苍穹似被打翻的墨砚染透,乌云如潮自天边滚滚而来,忽而空中雷声大作,暴雨突至,卷席人间。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

·

八日后,大军班师回朝,天子领百官于城外迎接,百姓夹道而哭,城中一片哀戚之声。

大军屯于城外,一辆挂着白幡马车停于城门口,见仁跪地,向身前的白衣女子请罪,“程姑娘,属下……”哽咽一声,“属下这条贱命是将军救回来的,将军……将军……属下对不起姑娘,对不住将军,死不足惜!”

自己贱命一条,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他面有悲戚之色,眼瞳发红,说到最后竟啪啪扇起自己来。

程念脸色煞白,温热的泪珠如檐下滴漏雨,仿佛永远也流不完。

她微微弯身扶起见仁,嗓子里漏出细细地哽咽声,艰难地道:“你不是贱命,你是阿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她眼神空洞,行尸走肉般绕过见仁,直直上了马车。身后,程母、玉春、香儿、管家以手遮脸,无声哭泣,侯府的奴仆们跪在地上,垂头哭泣。

元徽帝以及百官面色沉重,皆染悲色,盛安城片片哀哀哭声似要震破苍穹。

马车宽敞,中间放置一张软榻,容策身着银白铠甲静静躺于其上,发髻光滑,纵然脸色苍白,眉目依旧俊美得动人心魄。

温热的指尖抚上他的面庞,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好似整个人坠入千尺深的冰窖,冻得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

盛安赋(前传)(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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