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剑江湖+番外(162)
“你也一样,步雨桐,你口口声声说爱朕,如今却护着别人。你终究是发现,还有比朕更重要的。”
“臣妾护着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呀!您是天子,是皇上……”
“不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朕不过是个得不到自己想要之物的可怜虫罢了,够了,真的够了!”萧坼的情绪极不稳定,手中剑猛然送出。
眼见剑将伤到晋妃,却听“当”地一声,剑被弹开。
一个人影迅速掠过来,一把擒住萧坼的手腕将剑夺过来递给夜华:“你们带政儿下去。”
“九王爷!”虽知萧埻轻功极佳,但他来得如此迅速还是让晋妃又惊又喜。
晋妃和夜华带着萧政离开,昔归殿只有萧坼和萧埻两兄弟了。
萧埻猛然上前一拳打在萧坼嘴角。萧坼没有躲,任自己被这一拳打得歪在地上。萧埻尤不解恨,又上前补了好几拳。
打过了,萧埻倚靠在一棵枫树上,喘着气看着自己最为敬重的兄长狼狈地躺在泥中。
萧坼撑手,艰难地坐起,也靠坐在一棵树根底下:“消气了?”
“该是我问你,消气了?”萧埻没好气,“瞧你这一身酒气。这个皇位是你辛辛苦苦争得的,发觉不如心目中那般美好,你便要弃如敝履了吗?可天下这个重任,从来都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
“朕是天子,万民之主,这点事还不能自己做主……”
“当然不能!帝王本就要比普通人更懂得什么是容忍和克制。”萧埻厉声打断他的话,“你是天子,是天下苍生的主子,更是这万里河山的奴才!”
这样的论调……自己那个不谙世事只知玩闹的幼弟,真的长大了。
萧坼嗫嚅:“朕知道,只是……”
“这些帝王之术,皇兄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愿去做罢了。”他的兄长,一直都是睿智英明,强大得可以庇护所有人,这样的软弱,从未见过。萧埻缓了口气,“臣弟知道皇兄心里苦,可再苦,能苦过父皇手刃挚友、逼杀至爱?身为帝王,一生注定要对不起很多人,其中第一个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父皇开国不易,我们不能叫大雍断送在你我手中。”
为帝者,宁负自身,不负视吾为主之苍生,不负吾视为主之山河。这是他熟读的帝王策上的话。
“朕,明白了。”萧坼笑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朕还你一个明君。”
“既然如此,臣弟先告退。”
萧埻离去,萧坼探手摸到摔碎的青玉缠丝穗。断成两半的青玉坠内侧,隐隐有“枫华勿忘”四字。
她缠此穗,心念的是云中阁许下的枫华之约。直到今日,青玉缠丝穗被太子失手摔碎,看到里面的字,他才明白,她曾经是动过心的,是他借爱之名放手,亲手把他推了出去。
这叫他如何不悔不恨?枫华之约,她又可曾还记得?
可是昔儿,枫华勿忘,旧约成殇。我终是要负你一世枫华。
《大雍·帝本纪》云:“永厝五年秋,圣宗景轩帝得天护佑,病榻缠绵半年余,龙体康健如初。帝承天达意,励精图治,封昔归殿,平西戎乱,外定番邦,内惩贪吏,开景轩盛世之始。”
史笔丹青,向来最是公正无私。这一笔记下,景轩帝萧坼便注定要成为一代明君,流芳百世。
事无巨细,景轩帝必亲力亲为。他御驾亲征平定西戎,又定下吏治、水治、税治共七十三道条律颁至地方,由亲选的人才负责,轻徭役赋税,休养生息以农富国。
不到一年,大雍改弦更张,由内至外焕然一新,外朝也闻讯而臣服,定下年年来朝的盟约。
经一统天下之乱,百姓终于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在当今天子的统治之下,大雍民生吏治外交番邦,无不令人欢欣放心。
没有人不为当今这位英明勤政的君王感到自豪骄傲。只是,现在让所有人都担心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太过勤政。
风雨无阻的早朝、议政,不但群臣奏疏逐一批示,若乡县小吏德行品质略有风评,也必过问。
勤政当然是好事,但大雍一统天下,事多且繁,事必躬亲通宵达旦,血肉之躯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挥霍?这位帝王又是不听人劝的,夜以继日朱批不断,一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饮食也清淡,用量还少得让人心惊。
众人忐忑不安,欢喜却又担忧。
在第二年的春天,宫中的消息终于走漏——
他们的皇帝陛下,已有了咳血的症状。
在众人的惴惴不安中,又过了两个季度。
今岁秋,枫叶红得格外早,偶有一片红枫从闭锁的昔归殿飘出,落在地上红得似一汪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