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 173

　　这些坎贝尔集团的员工, 不敢后颈插线与主机直连, 只能凭借手指敲打键盘, 来维护正在进行中的分布式计算项目。

　　一时之间他们的时间坐标好像不存在于这个接近2078新年的时候, 更像是跳跃回了本世纪初。

　　节奏不同的键盘敲击声于此合奏，一个个演奏者全神贯注，电子义眼扫过刷刷跳动的代码。

　　他们都没注意到，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电缆中，忽而闪过一道微小蓝光。

　　电子海中，猫佛梅辛在汲取电力。

　　它张开龙吻，露出咽喉中，那含着一颗巨大刺眼的炽白光球。它分杈如树的犄角上，雷光逐渐压缩到了极致，下一秒，蓝白电蛇开始环绕炽白光球跳动。

　　这电光尖锐，犹如长针，一下子将刺目光球戳破。

　　银躯灰尾的六翼羽龙掉头向下，缠绕电流的无属性数据粗暴砸下，轰然降落。

　　光柱贯天彻地。

　　什么都看不清的雪白中，正上上下下的数据流，不得不堵塞在这里。

　　一道裂纹自管道内壁上出现，轻微的咔哒淹没在光炮轰然的嗡鸣中，没有谁能听见。

　　唯有拉瑟福德眼前不断弹出的“error”，证明一道裂纹，一道裂纹，又一道裂纹的存在。

　　裂纹相连，网格般的裂口纵横相交，以致这数据构成的管道，竟然拥有了冰裂釉瓷的精致美感。

　　然后，在紧跟而来的连绵爆炸中，就像打碎的瓷器般，消解了那份美感，坍塌成废墟。

　　现实中，开罗彼岸计划研究基地的主系统机房里，众多电缆连接处，爆出多股燃烧的黑烟，甚至几处明焰。

　　电子海深海层，保护住传输管道的数据护盾，失去了支撑的运算力，没能多坚持一秒，就给电子兽们拆得七零八落。

　　无法和现实那些分享自己心算力的人连接，拉瑟福德的攻击顿时力度减弱，频率和精准都远不如前。

　　在电子海中不需要呼吸的鞠青，本能地喘了一口气。

　　即便估算到局势此刻的反转，刚才的压力也并非虚假。

　　他当即转守为攻，同时有些奇怪，为何失去与现实的连接后，蛋形建筑这个服务器地图没有消失。

　　但不管怎样，屏幕上拉瑟福德那个惊惧的小表情，可看得他觉得爽快了些。

　　主动权回到鞠青手中，他伞柄插入脚下地面，荆棘环绕的浮岛仿佛海龟，开始摆动着向上向前移动。

　　小梅发来了定位，接下来的计划是干掉拉瑟福德汇合。

　　只要——

　　“怎么做到的？”

　　拉瑟福德突然开口。

　　“军部那边已经针对你使用的漏洞，为电子海壁垒打上新补丁，我这边的壁垒级护盾也同步更新了它们的补丁，你应该不能再让你的宠物在壁垒两边来回跳跃了……”

　　更新了补丁的电子海壁垒系统，鞠青分明还没接触过。难道就是刚才那么点时间，他就找到新漏洞并攻入了？在一直和拉瑟福德交战的情况下？

　　“哦，”鞠青不知道这家伙突然在纠结什么点，却给他解释了，“我盲狙了一下你们会怎么打补丁，随手给穿墙术做了小更新，现在是穿墙术1.1版本，大概可以绕过补丁……开玩笑的，不是随手。都说了，我对你会利用协议偷别人运算力早有预料，怎么会不提前针对壁垒做准备。”

　　此言一出，金发男人的面色阴沉许多。

　　片刻后，浮上他眉目间的情绪变成伤感，说：“和我合作，是最快最好的救援方法，你怎么不明白。”

　　“呵，”鞠青冷笑，“所谓合作是AO结合？”

　　他傻到会踏入这种陷阱？

　　要知道，Omega并非全都是蠢才，就像Alpha并不是全是作战出色的精英。

　　不不不，应该说，比起用金钱和资源保送优势改造方向的Alpha，大多数Omega至少在改造手术上选择过一次拼命，求生意志连带体质都被考验过，指不定整体初始素质，比Alpha还要高一些。

　　AO之间差异扩大的原因，在于后续教育和义体改造强化。

　　既然如此，Omega怎么几乎沦为被支配的阶级？

　　只因为义体造成的武力上差距吗？

　　“Omega难以反抗自己的Alpha，在那莫名的AO感应上，Omega是被劝诱的一方，Alpha稳稳压制在上风，他们在感应中产生的是征服欲。O晶芯和A晶芯分别影响了大脑在产生感应后活动的区域，而人类总是会受这样的小手段操纵，就像肠道细菌的偏好会影响人脑，让人选择吃下更多肠道细菌喜爱的食物。”

　　鞠青说：“拉瑟福德，你借由战争，一手主导了这个古怪的ABO社会，人为分化出新的阶级……我醒来发现自己是一个Omega时，就已经深深感到你的恶意了。”

　　在这个ABO晶芯改造体系出现前，次文化中已经有了ABO性别划分这样的幻想创作题材，只是通常出现在同性且女性向的领域。

　　作为Gay，鞠青年少无所顾忌网上冲浪时品鉴过不少，还和安娜互推过相关作品。

　　当时拉瑟福德在讨论组潜水，或许瞄过几眼，才让这家伙了解到这种题材。

　　可对于这个奇怪的公元2077年，鞠青只能说，到底是怎样一个疯子，才想要在现实中复刻只适合搞肉的AlphaBetaOmega那一套啊？

　　很痿哎，真的很痿哎。璼魂

　　“Omega改造手术风险最大，不在上层的考虑中，Alpha是最好的选择，却要受制于Omega。你对两边晶芯的改动不可能通过伦理审核，但那些人默许了，对吧，反正他们中选择当Omega的人很少，会被推出去当Omega的人，本来就是早就确定的牺牲者。

　　白发青年说，他在杨柳树下，执伞如同执起一杆长槍，就在这时六翼羽龙从上方飞扑而下，它像是蛇一样，将主人乃至整座浮岛盘在中央，上半身抬起，龙头隐藏在杨柳的枝叶间。

　　那是充满示威与圈占的举动，看得拉瑟福德眉梢一跳。

　　鞠青倒是不在意，他只对拉瑟福德冷漠道：“而你，拉瑟福德。你渴望支配我，五十年前却只能选择杀了我。

　　“没能支配我，让你内心遗憾至今啊。”

　　拉瑟福德默然了片刻。

　　他终于也像之前的鞠青一样，扳起面孔，不再言语。

　　鞠青则在大声嘲笑：“和你合作是最好的方法？不不不，拉瑟福德，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救援计划里必不可求的要素，是我才对吧？”

　　拉瑟福德收回与翠绿枝叶间闪烁龙瞳的对视，不知思索了什么，竟然承认了。

　　“确实如此，”他说，停顿了几秒，继续，“但我拿来做诚意的东西，是你绝对做不到的。”

　　……？

　　鞠青心底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

　　“你刚才入侵过我这个基地的防卫系统，还有数据库和实验室。对基地主系统的构造，你有什么想法吗？”拉瑟福德仿佛在某个会议上与鞠青正常讨论，“即便是你应该也没见过吧，这个东西。”

　　蛋形建筑上方的传输管道已经损坏断开，仅仅是因为距离，刚才的爆炸才没有殃及蛋形建筑内部。

　　现在，拉瑟福德撤下了他本人在建筑外墙上的影像，轻微的，像是过电般的嗡鸣响起，数秒后，蛋形建筑……不，这颗巨大的数据蛋，外壳变得如玻璃般透明，在远方的辉光下，显露出内在。

　　鞠青和猫佛梅辛，一时都哑口无言。

　　那是……大脑。

　　“我的大脑。”

　　拉瑟福德，不，蛋壳里，几十米高的大脑说：“从月背面制造出电子海宠物开始，我就在尝试这个方向，将人的数据与数据蛋内的数据残骸结合，比起Alpha改造，这或许是一个新的意识上传方向。

　　“多次实验后，我拿自己尝试了一下。很幸运，唯一一个成功案例，我真正的大脑还在现实的开罗基地中，但在电子海的维度上，我的大脑与蛋内的数据残骸融合为一体。

　　“唯一的问题是，那些普通Omega，残缺版本的母巢，无法孵化我。想制造更多类似我这个状态的实验品，每次都失败了。”

　　粉红色的大脑，在透明的蛋内，犹如蛋液中的胚胎，缓慢旋转。

　　鞠青紧急开启了一个神经插件，反制自己生理上的呕吐冲动，才维持住面无表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电子兽攻击蛋形建筑。

　　电子兽本来就不会将数据蛋当作攻击目标。

　　他也知道为何管道破坏后，蛋形建筑这张服务器地图没有消失。

　　因为除了现实中那个位于开罗的服务器，这张地图还有一个生物服务器，即拉瑟福德的大脑。

　　还有，这个家伙说的多次实验……

　　恐怕就是天理会农场那些运走的人体素材去向！

　　“想要去往另一边的世界，我认为要满足三个要素，一个是和你直连，你取代了原本卡在宇宙界限上的外来母巢；二个是必须存粹的数据生命，只有真正的数据生命才能在另一边存活；第三，这个数据生命要同时具备我们宇宙的生命特征，和对面宇宙的生命特征，这样在穿越界限的时候，才能不被双方宇宙的排异反应杀死。”

　　拉瑟福德的声音，从巨大大脑的沟回中传出。

　　“只要你与我结合，将我孵化，我就能满足这三个条件，去彼岸寻找消失在那边的欧亚大陆。

　　“你如果在这里杀了我，又打算花费多少条人命，来堵再一次实验成功？”

　　猫佛梅辛脸色变了，虽然那张细鳞密布的脸上看不大出来。

　　之前那些要挟两说，但这回它感觉对面可恶的Alpha抓住了King的命门。

　　怎么可以！这家伙既要抢它Alpha的位置，还要抢它宠物的位置？！

　　鞠青脸色也变了。

　　但不是拉瑟福德大脑料想中的屈辱和不甘。

　　白发青年抬手捏住下巴，陷入深思。

　　“电子海宠物……结合……这个格式……等等，我有个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会如此！还有一章才可以完结！

　　捉虫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