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34

  张如洋问:“为什么叫二仪,不叫两仪?”

  二仪门的设计是来源于道家,而道家的这种一分为二、合二为一的思想,并非想强调数量,而是想强调划分。就像这门上写的,曲则全,枉则直,生即死,死即生,老一辈认为,门外即门内,门内即门外,所以,最简单的二仪门设计,就是一个普通的门框立在那,而从框内通过是凶险,从框外通过才安全。老学究说“两”强调数量,而“二”强调这种划分感,因此习惯将它称为二仪。

  如此看来,我们从合二为一而来,又从一分为二而去,这恐怕也是墓主想设计的循环感的一种。

  胖子一边开门,一边道:“因为二仪比较亲切。”

  张如洋正帮他一起开那门,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

  胖子说:“因为可以联想到你妈的二妹……我靠!”

  那门在开到一半时,忽然自己加速向下沉,胖子一个反应不及就往门外掉了出去,我们毕竟只在墓里呆了二十一小时,这墓还没有完全转回原点,生死门外此时还不是通道,而似乎是悬空的,在山腰上。

  我立刻往前快走两步,朝外面喊:“胖子!”

  张如洋也反应不及,跟胖子一起掉出去,一边掉一边大叫:“也可能是我妈的二姐——”

  我追着胖子跳出去,闷油瓶便也跳出来,我俩也就算了,颜轩那二百五竟然也跟着张如洋往下跳,所幸这处山腰并不算高,离地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下面是片草丛,有些缓冲。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活盘墓并不是完全在水平面旋转,而是有一些倾斜,使得它能在利用潮汐能的同时也利用一些势能,这也导致了我们先前遇到的,山上东西高低移位又还原的情况。

  此刻我们应当是在来时的小路偏西侧的山腰上。我往下看,依稀已经能看见他们搭的秋千。

  我朝上面喊:“没事,跳下来吧!”

  闷油瓶安静地站在我身边。他侧过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一时难以解读他的眼神。

  我们沿着原本规划的那条路向回走。此时大约是早上五六点,我低头走路,在清晨的太阳底下和鸟鸣中,不再感到疲惫。我只是在思考。

  生死,因果,苦乐,循环。

  按照八卦来讲,世间万物无不同,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按照八苦来讲,生也苦,死也苦,人从死中来,也从生中去。这个墓的构造,以及其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强调这样一种循环感,而这种循环感,在我走出来之后,却隐约给了我一些新的东西。

  我必须承认,我一直有惶恐。现在的生活过于安宁,当我逃离了那些乱糟一团的纷争扰乱之后,我开始担忧,有时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但曾有一段时间,我一看到闷油瓶,就几乎不可自持地感到痛苦。我把这活神仙拽到人间了,然后呢?他还有许多年要活,而我最多不过再四十年而已。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无论从什么角度,或许都可以称得上爱,但爱过了,我就走了,总要留他一人在这里。在某段时间里,我甚至有意识地躲避闷油瓶。我狭隘地认为,如果我们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那这感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不经历就不会有痛苦。但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做到。

  长痛是痛,短痛可能更痛,但在这一天里,我走过这座墓,忽然觉得我错了。我过于关注痛苦,却忽略喜乐本身,我过于关注这一时的纠缠,却忽略生命本身。就像苦乐与生死的同一一样,曲则全,枉则直,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它们总是并存的。或说,它们本就是同一物,是同一种情绪,我何必关注苦的那一面,又忽略乐的那一面。我生命中的每一秒都只存在这一秒,过去了就再不回来,我不能将它浪费在无止境的,虚无的痛苦之中。又或者说,我的一生,或说我们的一生,这世界上所有的一生,都是循环,未知但既定的循环。如八苦所言,佛家强调因果,可在果来临前,我永远不会知道哪一处是因。思虑深远不见得永远是好事,为一件求不得的事担忧,实在没有必要。

  而我同时又开始明白,我们所有人,都处于这样一个活盘上,只是转动的周期不甚相同。哪怕我四十年后死去,哪怕我明天就死去,总有一天,在天地这个活盘里,我会和闷油瓶再次相遇。也许如今组成我的某粒原子,和如今组成他的某粒原子,在许多年后,仍会分别构成一对爱人。又或者,到那时,我在某人的心脏上,而闷油瓶成为他的眼睛。

  我一直担忧,在我和胖子百年之后,留下闷油瓶一个人,他会否感到痛苦或悲哀。但我现在发觉,我的这种担忧是不必要的。那些千百年以后的事,或千百年以前的事,都不归我管。我能控制的,只有眼下这一刻,我要让它是快乐的,至少是踏实的、满足的。我们此刻的相遇,已经是在这生死与天地循环中,最恰巧的一段因果。我不该浪费它,至少不应让它被蒙在对虚无的恐惧和彷徨中。何况,我怎么知道,等我们离去之后,闷油瓶再回忆我们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我怎么就确定,他会感到悲哀,而不是为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事,真心地在回忆里笑呢?这就像闷油瓶的记忆一样,也像这个活盘墓一样。有时候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我们一定不能否认,我们走过了这一昼夜。就算看起来没有表象,就算闷油瓶记不起来了,我们也真切地拥有过这一昼夜,拥有过曾经的那近二十年。也许并不需要天长地久,拥有过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快乐。哪怕我们提前走了,这几十年也会永远陪他。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墓主人想要告诉我们的东西。但我知道,我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也许这真是个空斗,又或者说,藏在里面真正的宝贝,在走过这一遭后,我已经得到,我必须不再顾虑那些事,而是真心实意地在当下快活。至少,如果闷油瓶会永远记得的话,我要让他记得,我们这时候,真正愉悦地在一起,我们真正地睡觉,吃饭,躺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四十年也很长。足够我爱他爱到腻歪了。再者说,我们还有其他的手段,来削减闷油瓶的寿命。

  闷油瓶忽然轻声说:“在斗里,很紧张。”

  我压根不信他这屁话:“然后呢?”

  闷油瓶说:“紧张,需要安慰。”

  我挑眉看他:“嗯?”

  闷油瓶终于道:“算是安慰的话,那在斗里亲的那些,都不算数。”

  我说:“好。”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有些想笑。

  都说心诚则灵。以后我也真诚一点,每天把各路神仙拜上三遍,没准这亲一下少一年的事还真他娘的能成真,让这老不死的跟我一块体验生老病死去。

  白金问我们:“咱们是不是在往回走?”

  我点点头,道:“前面就是我们炸岩石的那地方。”也是我们掉下去的地方。

  我实在是有些累了,打算再往前走一些,到有信号的地方,就让人来接我们,但人来得比我们想象的快。

  到我们走到那堆被雷管炸飞的碎石时,那里已经有人了。人还不少,还有举着摄像头的,我甚至看到还有穿警服的。

  胖子看见雷子,下意识就想跑,但立马被拦住。从人群里扒拉出一个人朝我们这里跑,我勉强辨认出那是白金的小助理。

  小助理哭天抢地:“你们可算出来了——”我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太吉利,好像我们进去了似的。

  周围已经有闪光灯在响。闷油瓶皱皱眉头,把我往身后挡了一下。

  雷子看了看白金他们几个,立马辨认出我们仨才是问题的关键,朝胖子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把这几位带去那里了!”

  胖子立马道:“向导!”

  “真是向导!”张如洋叫道,“好人!都是好人!三代良民!”

  那雷子显然不信,指着身后的碎石堆和炸药痕迹,问道:“这怎么弄的?”

  胖子说:“这个事儿呢它是这样的……有一只猴呢叫孙悟空,他小时候呢他住在一块石头里……”胖子指指那堆碎石,“齐天大圣出生医院遗址。要合照吗,我给你们照,两块钱一张。”

  雷子嘴角有些抽搐,又指了指地上那个被炸药炸出的大坑:“这个呢。”

  胖子面不改色地说:“齐天大圣的胎盘。”

第16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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