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93

　　易斯谦差点将手中的笔折断，眼中的笑容骤然消失。

　　“好了，芊芊要过来了, 我先不和你说话了，”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安冉径自切断通话，坐回原来的位置。

　　今天对易芊芊来说，算是很重要的日子，易芊芊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熟悉的人分享自己的喜悦。等路演结束，易芊芊邀请安冉进影厅看她的电影。

　　这部科幻片讲的是末日来临后数十年，地球人挤在一艘超大型空间飞船上的故事。飞船里的资源和空间毕竟有限，面对残酷生存竞争时，影片展示了复杂的人性还有感动人心的亲情。整部影片可以说是想象瑰丽宏伟，细节细腻感人，特效效果一流。

　　安冉戴上3D眼镜，看了个开头，觉得影片的视听效果绝佳，超乎她的想象，低声夸了易芊芊几句：“我相信你这几年确实是在进修和锻炼，不是忙着发呆游玩了。”

　　她怀里的小家伙也竖起大拇指，咿咿呀呀地说：“芊芊姐姐真棒。”

　　易芊芊现在谦虚很多，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感慨道：“也算是运气好吧。最开始，这个原著就够复杂，改编难度高。就算我找了业界几位编剧来做改编工作，各大名导认为国内暂时还没有类似影片的成功案例，拍摄难度过大，都不愿意接这个本子。没办法，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我记得你当编剧以前，就拍过很多小短片，也不是毫无导演功底的。”安冉真诚地夸奖她，“而且，我看你在国外进修的时候，给我回信息都经常是你那边的半夜两三点，看起来还是很辛苦的。要是没有充足的准备，你也不会将影片拍出目前的这个效果呀。”

　　易芊芊被夸得笑出来，也不打扰别人，专心地欣赏自己的影片。

　　等到播放结束，她又闭眼聆听知名歌手专门为这部影片献上的片尾曲。

　　距离他们左后方有些距离的两个位置上，坐着许错和林哲远。

　　许错安静地看完整部影片，摘下3D眼镜时，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

　　林哲远拍着他的肩膀，不无惋惜，“兄弟啊，你说你现在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当年，你如果愿意和芊芊走到一起，她或许就不会出国。这几年下来，她的心态或许早就变了，对你的热情或许早就没了，你现在就算想追她都没机会了。”

　　许错迟疑了一下，回忆起路演时的情景。

　　当时，易芊芊穿着浅绿色的礼服纱裙，精心打理过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到腰间，和电影的其他主创人员一起上台。

　　面对不断亮起的闪光灯，她充满了自信。谈起自己的电影构思和亮点，她的笑容里透露出活力，如同从夏威夷的岛屿上走来，充满了夏日的青柠味，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元气。

　　她还是那个她，并没有为了任何人，去强迫她自己选择不适宜她的路线。

　　许错的眼底注入了影厅的暖光，似乎冲淡了他平时自带的冷冽气息，“现在的状态就很适合她。”

　　“你心够硬啊，几年了，都不会为她动心。”林哲远当许错依然对易芊芊毫无兴趣，将目光移到易芊芊身边，“还好，芊芊这姑娘算是给自己争口气了，现在追她的人应该不少。可能你看到她身边多出的男人也会觉得很适合她。”

　　许错循着林哲远的目光看去，发现有几个男生已经趁影片放映结束去找易芊芊搭话送花了。

　　易芊芊在路演上的精彩展示和直爽表达，让很多男生都对这位年轻的新人导演有好感。更何况，这位新人导演还是位单身的大美女。

　　许错眸色稍稍凝滞，脚步刹在原地。

　　林哲远回过头，注意到他的反应，微愣了一瞬，机灵地跑去追上易芊芊和安冉。

　　……

　　“芊芊。”

　　易芊芊抱着男粉丝送的几捧花，和安冉刚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听到有人在喊她。

　　见喊她的人是林哲远，易芊芊等了林哲远几分钟，和他边走边攀谈。

　　“芊芊，你在国外几年都没怎么理过我，晚上跟我和嫂子一起吃饭怎么样？”走到电梯口，林哲远询问她和安冉。

　　安冉回答得爽快：“我今晚有时间，可以跟你们一起。”

　　“可……”易芊芊刚想答应下来，转眼就瞥见了从后面赶过来的许错。

　　他穿了简单的黑色毛衣，一如既往的冷峻，如刀刻般的容颜唤起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秘恋心事。

　　易芊芊的心往下沉，她改口谢绝了林哲远的邀请，“可能不行，我要回去一起监测今天的票房和评价效果，还有一些媒体的通稿要审核。”

　　林哲远说：“不是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吗，怎么还要你一个导演劳心劳力，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这效果还要什么监测啊，我都知道准是大卖和高口碑。”

　　“目前看来效果确实还不错，所以，我们剧组也是有庆功宴的。今天恐怕不能和你们吃饭了，等下次，我请你和我嫂子一家吃饭。”

　　“不能等下次，许错下次可能就没空了。”

　　易芊芊的目光闪烁。

　　她捏住自己的袖口，清了清嗓子，“许医生要回去陪家里人，你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许错先一步开口，声音如从溪水中流淌过，清冷悦耳，“我爸妈最近去北方草原旅游了，我大哥平时都在忙公司的事务，我不需要陪家里人。”

　　“那你陪了我们，你女朋友也会生气的。”易芊芊控制着音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许错冷淡地回：“我没有谈女朋友。”

　　易芊芊的视线在安冉和林哲远之间来回切换，就是没有落在许错身上，只有眼角的余光会留意到他泛着冷光的镜片。

　　四年过去，他既没有结婚，也没有谈女朋友，是还在等着什么人吗？

　　不行，她已经失败过一回，不能再给自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你们先去停车场吧，我的包忘在影厅了，我先回去拿。”易芊芊思考了一会，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等回电影院的时候，她可以顺便拉一个剧组的人员下来，帮忙说晚上有庆功宴，好避开许错。

　　林哲远却是说：“行啊，让许错陪你一起去吧，我留着帮嫂子照顾孩子。”

　　“不用那么麻烦。”易芊芊给拒绝了。

　　林哲远直接拿过易芊芊手上的花束，“这有啥麻烦的，拿个包而已，免得你回来找不到路。电梯都到了，芊芊你赶紧上去。”

　　易芊芊想起许错曾经说过的话，笑着说：“我和许医生最深的一层关系只是兄妹，大可不用让他特意陪我上去拿个包。”

　　许错自然而然地接话：“既然都是兄妹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生疏。”

　　“那上去吧。”易芊芊找不出其它理由，也就随着许错进了电梯，按下通往电影院的按钮。

　　她和许错站得很开，一开始并没有说话。

　　每层楼进出的行人不少，电梯在每层楼都停了挺长时间。

　　易芊芊想缓解这份尴尬，拿出手机来玩。

　　她点开微信，训了林哲远一通，“你怎么这么多事，没看出来我是找借口离开你们吗？”

　　林哲远非常冤枉地发了个表情来，“兄弟，当年你让我帮你追人时很积极的，我将这份积极贯彻到底，你还不高兴了？”

　　“可我根本没有包落在电影院，要去哪里变出一个包来？”

　　“再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呗。”

　　“真是的。”易芊芊抱着手机，琢磨起等下该怎么解释。

　　许错看她不自然的神情，到底是先开口：“你导演的新电影很成功，看得出来，你这几年的变化很大。”

　　易芊芊的表情凝了一瞬，就恢复了自然。

　　经历过起先的慌乱无措后，她已经能够使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能够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话。

　　她盯着边缘泛红光的按钮，轻扯唇角，“人不能只停留在过去，几年过去，没有变化才会显得奇怪。”

　　许错目望电梯缝隙，“你懂事了。”

　　还需要他说吗？易芊芊弯了双眼，用轻松自如的语气说：“但是，许医生你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从过去到现在，你好像都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也一如既往地……不谈女朋友，我都不知道许医生的要求竟然会这么高。”

　　这是不是说明曾经的她不算那么失败，毕竟他也没爱上别人。

　　“我是有变化的。”许错默了默，低沉冷冽的嗓音萦绕在她耳边，“以前是对女朋友有理想化的高标准，但后来，我发现感情上的事，可能并不需要有什么标准。”

　　易芊芊的睫毛忽然定住，过了会，又继续扇动。

　　她打趣道：“确实有点变化，你以前只是位医生，现在还变成了一位哲学家。”

　　许错可能是被她的话逗到，如覆冰霜的眉宇间浮起一抹淡笑。

　　两人在此之后没有再交流。

　　“叮——”

　　电梯到达顶楼电影院，一群穿校服的高中生在活蹦乱跳地冲进去。

　　他们撞到易芊芊的胳膊，易芊芊想扶电梯壁，许错却已将伸手稳住她的胳膊。

　　感受到女生肌肤的温热触感，许错恍惚了一瞬，不是很想放开。

　　易芊芊掠了眼他黑色毛衣下的手臂，默默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出去吧。”许错回过神，淡扫她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易芊芊走出一步后，回头对他挥手道别，“许医生，我自己过去拿吧，有缘再见。”

　　见许错有跟上来的意思，易芊芊云淡风轻地笑说：“如果只是兄妹的话，你送我到这里就够了。”

　　她慢慢地往影院大厅走。

　　窈窕的背影逐渐凝成一个小点，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

　　许错慢慢地握起拳头，感受掌心残留的女人余温。

　　他感觉自己不想继续和她做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