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需要61

  两个人在床边比肩坐着,星光稀疏地穿透纱帘,零星落在矮柜花瓶里一大束百合上。

  窗外遥遥还有烟火,大抵要一直放到年十五,吃过元宵才作罢。

  起初年念还有精神,到了凌晨实在扛不住,不住点头,眼皮也抬不动,付鲸梦将他的头靠到肩上,轻轻巧巧的,呼吸声均匀,万籁俱寂。

  年念的陪伴似乎本身就是一记纾解的良药,付鲸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着月光数他乖巧垂下来的眼睫。

  凌晨两点,昏睡良久的付岑忽然醒了,呢喃着要水喝。

  付鲸梦已是迷糊的状态,一听到动静瞬间惊醒。他撑住年念的头轻轻靠到另一侧,加了个软枕垫着,起身给付岑倒水。

  抬一点头喂进去,水温试过,恰到好处的温度。还不能多喝,他又取了棉签吸饱水沾湿付岑干得发焦的嘴唇。

  湿意让人舒服不少,也使人清醒,付岑这时才睁开眼,他本以为床边喂水的是妻子,结果竟是那个逆子。

  眉头刚要皱,付鲸梦抢先开口:“您现在没力气跟我吵架,等好了再说。”

  实在太了解他,微表情都死死拿捏住。付岑粗喘一声,像泄了气,扭过头不再说话了。

  一连几天,都是付鲸梦守夜,眼下熬得青黑,黄丽萍劝他回去休息也劝不动。请过护工,不是水烫了就是饭凉了,要扶着付岑上卫生间的时候,付岑发了好大脾气,被他骂跑了。

  不过黄丽萍不得不承认,儿子陪护丈夫确实比护工细心,也比她得心应手,她撑不住付岑的身体,付鲸梦却能将他轻巧地翻身擦洗,下地的时候也是他扶着,到底方便一些。

  半夜付岑要去卫生间,非要一个人强撑着下地,付鲸梦强硬地从他腋下将他撑起来,付岑嘴里话就不好听,似刀劈斧削,砍得人生疼。

  “不用你管。”付岑甩他的手,有气无力的,“我死活犯得着你操心?”

  付鲸梦知道他一辈子要强,忍受不了自己要别人伺候着小解。

  “爸,一时的无能为力并不代表你脆弱。”付鲸梦握住他的手腕,“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不好吗?”

  “我不需要!”

  手腕在掌心挣扎,像随时出奔的犀牛。

  “好,那就算我需要。”付鲸梦忍无可忍地加大力道,“我需要,妈也需要,我们需要被你需要。”

  挣扎突然停滞下来,倒叫付鲸梦意外,措手不及。

  战役未打响,便偃旗息鼓。

  两周时出院,正巧是元宵。

  付鲸梦将付岑搀扶到车上,年念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递过去,付鲸梦又回身塞进车里,是做告别的准备。

  黄丽萍降下车窗,看看付鲸梦,又看付岑,欲言又止。

  眼见着司机打火要走,付岑忽然拧着眉开口:“上车。”

  付鲸梦发怔。

  “愣着干什么?”黄丽萍打开后排的车门,拉着年念的手腕将他拽了进来,年念坐稳了,以祈求又讨好的眼神,回头望向付鲸梦。

  下是不可能下来,这一回胳膊肘要往别处拐。

  见他犹豫,年念扯了一把,将付鲸梦亦拽上车,司机适时地发动汽车,没给人后悔的机会。

  “阿姨,今天元宵节,家里还差什么,我去买。”年念悄悄捏付鲸梦的手指,扭头跟黄丽萍说话。

  这几日处得熟悉了,两个人挺聊得来。年念与付鲸梦不同,情感是外露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是顶顶聪明的,却真诚纯净,像未经雕琢的美玉,无时无刻都无瑕温润,倒叫黄丽萍真心实意地喜欢。

  “不缺了,王姨应该都有准备。你喜欢吃什么,就跟王姨说。”

  年念抿抿嘴唇,馋鱼的鲜味了,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只好低眉笑,于腿侧悄悄将五指从付鲸梦的指缝里穿过去,十指扣紧了,亲密无间。

  “烧鳜鱼吧。”付鲸梦说,“他喜欢吃鱼。”

  黄丽萍愣了愣,神情舒展:“好,我让王姨做一条鱼。”

  到付宅,倒不像年念以为的富丽堂皇,装潢风格颇内敛,门口院中一棵高大梧桐,叶子掉光了,粗枝却还遒劲地蓬勃朝天。树下悬吊一架秋千,绳索坐板都擦拭得干净,漆皮却有些斑驳了,明显有些年头。

  别墅踏进去竟有些清冷,名贵的字画不少,却没什么照片,似乎只能算是一个生活场所,却没有家的痕迹。

  王姨在门口迎接,拖鞋早备好了,付鲸梦看玄关,竟还是多年前自己离家之前穿的那双棕色毛绒拖鞋,踏进去脚感熟悉,知觉唤起记忆,一瞬间摧枯拉朽,攻城略地。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转身扶付岑,对方没挣他的手,顺从地被搀扶着一路到楼上的卧房躺下。

  付鲸梦默不作声,替他盖好被子。正转身欲走,付岑冷声问:“这条路你真不走?”

  “不走。”付鲸梦没犹豫。

  “你自己的路就是把自己过成一个废人?”

  “您到现在还不明白。”付鲸梦留给他一个背影,“让我一蹶不振的不是音乐,而是人情。”

  被挚友欺骗,被家人抛弃,事实上,他只剩下音乐。音乐是他的救命稻草,一度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系。

  楼下传来盘碟杯碰撞的脆响,年念似乎在与黄丽萍说笑,王姨附和着什么,罕见的热闹,家的烟火气。

  他带上主卧的房门正想下楼,忽然瞥见自己的房间,门紧闭着,兢兢业业地静立等待不回家的主人。

  光阴神奇,倒真叫它等到。

  他走过去,微凉的门把手刺破掌心的温热,门没锁,悄无声息地拧开,窗外的日光倾泻,洒在白净的纱帘上,屋内陈设竟多年未变,当年没带走的键盘、节拍器、录音设备都还在,他本以为早就被付岑当破烂扔掉了。

  若说变化,倒也是有的,屋内多了很多相框框起来的照片,是从屋外挪进来的,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付鲸梦小时候的照片,坐在屋外的秋千上,脸脏脏的,淋漓着汗水,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与其说这是他的卧房,不如说被布置得更像是一个缅怀室又或是储物间,把曾经的记忆都锁在这里,在屋外人前装作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回到屋内,将门一关,又可对着照片怀念,袒露脆弱、愤怒与不甘。

  人心到底不是磐石。

  是弦。

  尘封多年,拨一拨,总耐不住要响。

  他坐下来,手指一格一格抚过迷笛键盘,指尖轻轻敲下去,音节如泉水,清脆地流淌——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

  “我曾困守笼中,羽毛凋零。”

  “可我还是想做一只琼海鲸。生于海里,死于海底。”

  梦想说来容易,难的是,历经变迁,行至谷底,却始终如一。

  楼下欢笑声渐息,无不屏息聆听。音乐这些年在这幢别墅中宛如禁忌,不准提,不准响,可没了它人又如何会快乐呢。

  王姨揩揩眼睛,好在它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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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咪最擅长缓解家庭矛盾,因为没有人会不爱小猫咪。

  下一章小猫咪的发情期要到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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