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4
外卖到了，一份辣，一份不辣。
沈安菱将它们拿出来，在餐桌上一一摆好，去洗手时，经过任子杨房间门口，房门打开着，她迅速往里望了一眼。
正瞧见任子杨从书架上拿东西，不小心落下一张纸，似乎有些硬度，于暖黄的灯光中飘落在深茶色木地板上，有种老电影的味道。
她顿住脚步，下意识望过去，见是一张照片。
任子杨俯身拾起来，轻轻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眸光扫过来，带着珍视。
很重要的照片吗？
心想，那照片大概是任子杨的秘密，沈安菱想探究，又不敢探究，便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
谁知，任子杨忽而开口：“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润，带着微微脱水的沙哑。
沈安菱再次顿住，有些讶然，她一步步走进他的领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照片上，眨了眨眼：“这不是我们初三班的毕业照吗？”
不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任子杨中考是回S市考的，拍毕业照那天他应当是不在的。
目光细细扫过，沈安菱确定，这照片上并没有任子杨。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而且还留到现在。
不知为何，沈安菱觉得任子杨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别过脸，望着窗外明明暗暗的景致道：“我找班主任要的，他就寄给我了。虽然只读了半年，于我来说，却是很珍贵的回忆。”
“没想到班主任还挺有人情味。”沈安菱点了点头，想当初她可是连班主任一个笑脸都没见过，他心里眼里除了升学率，什么都没有，“吃饭吧，待会儿该凉了。”
说完，把照片还给任子杨，转身便去洗手。
吃饭时，两人都没有说话，跟窗外的月光一样沉默。
沈安菱心中却生出一种怪异的错觉，好像她和任子杨过着温馨的二人世界。
头顶的吊灯洒下暖黄色的光，灯罩圆圆的虚影落了一截在她手腕上，像只镯子，把她的心套得更牢，心口一阵发紧。
也许在不久后的一天，他会跟这屋子的女主人这般对坐，却不似这般沉默，他会说好听的话逗她笑，她会给他夹他爱吃的菜。
那是全然与她无关的景象。
一瞬间，沈安菱的呼吸被莫名的酸意堵住，心口那颗柠檬逼得她泪水如泉涌。
千万不能让任子杨看到她这副糗样，否则他指不定怎么笑话她。
沈安菱一连抽出好几张纸巾，微微仰头，将泉眼堵住。
“怎么了？”任子杨的嗓音恢复清润甘醇，定定望着她。
只见她小小的脸被纸巾遮去大半，眼眶微微泛着红，深色眸子像在温泉水里浸过，湿湿的，氤氲水雾。
“没事。”沈安菱深吸一口气，鼻子有些堵，带着鼻音，“这家的辣椒有些辣。”
任子杨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为她热了一杯牛奶，又将自己那份不辣的菜推到她面前：“这边我没动过，吃吧。”
“谢谢。”沈安菱抿了一口热牛奶，暖流将心头酸楚吞噬、驱散，她终于止住眼泪。
心里却哭得更凶了，任子杨你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你别这么绅士好不好？
因为你越好，我越觉得自己不可能拥有这么好的你。
说是请她帮忙搬家，最后沈安菱并没有出多大力，他的东西不多，让她搬的是个很轻的小纸箱而已。
洗漱完已经十点，任子杨房间的灯还亮着，静得只有敲键盘的声音。
两个房间的门正好对着，沈安菱往右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本来想要不看会儿专业书就睡觉，这会儿她莫名清醒。
大神尚且如此敬业，没道理她要把今天能做完的事拖到明天。
待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重新打开电脑，开始根据客户的实际情况，提出更适合的优化建议。
待写完邮件，已是凌晨一点，沈安菱点了发送，便去见周公。
翌日一早，她依然是搭任子杨的车去的客户处，查看邮箱时，发现任子杨竟然已经回了她邮件，而且还是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两点多回的。
想起早上七点，他跑步归来的身影，沈安菱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大神果然跟她不是同一物种，他是不用睡觉的吗？
待看到邮件内容，沈安菱勾起的唇角没保持到半分钟，就耷拉下来，脸色越来越沉。
他夸她有想法，工作能动性强，却否决了她的优化建议。
“为什么？”这个问题，沈安菱在心里憋了一天，终于在地下停车场问出来。
他凭什么这样草率地否定她？收到邮件没多久就回复，沈安菱非常怀疑他根本就没认真看，就因为原方案是他做的吗？
任子杨一手将外套丢进后座，一手扶着副驾驶的车门，面色有些疲惫，语气却极耐心道：“先上车，我慢慢跟你说。”
一路上，任子杨把她的优化方案的可行性，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又详细阐释了他的方案那样做的用意，以及未来几年，这个方案会给麒麟带来的后续效益。
沈安菱心中的不甘，一点一点被抽去骨气，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流光，有些硬邦邦地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心里一片烦乱，她最怕在任子杨面前丢脸，却屡屡出丑。
他现在一定觉得她眼高手低，没用极了。
“怎么？这就受打击了？”任子杨含笑扫了她一眼，继而又专注望着前方的路，“谁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方案的，我第一次做方案被打回来改了三次，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做的方案就是最完美的。”
“沈安菱，我随时等着你来推翻我的方案。”任子杨将车子落锁，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插兜，随性，却又自信。
闻言，沈安菱有一瞬间的恍惚。
“任子杨，下次我一定夺回第一打败你！”初三那年的沈安菱，曾经对抢了她年纪第一的任子杨放话。
时隔多年，任子杨竟然还会向她下战书。
这一刻，沈安菱几乎能感觉到体内肾上腺素正急剧上升，往她的四肢百骸注入无穷的能量。
“你等着，我一定会做出一套比你更好的方案！”沈安菱好久没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她心中甚至起了一个念头，等她做出比他更好的方案，他们之间的差距会不会就不那么难以逾越？
沈安菱打鸡血的状态持续了大半个月，身边又有任子杨这个“私教”，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工作能力突飞猛进。
待她的鸡血水平慢慢下降，沈安菱望着眼前热乎的早餐，陷入沉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习惯了任子杨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还给她买早餐？
他把她未来男朋友该干的事都干了，她以后找男朋友的标准怕是又要升一升。
本来就没人疼没人爱的沈安菱，捶着胸口叹气，作孽啊。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沈安菱给angel打着电话，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怎么，新师父给你气受了？”Angel在电话那端调侃，“不应该呀，我徒弟这么乖巧懂事又上进，听说James都把新客户的方案丢给你了？”
“对，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沈安菱今天没去客户现场，在办公室外的僻静角落，她也只敢跟Angel透露出这么一丝不自信。
否则，让别人知道，怕是没人敢让她继续干下去。
“你可是我的徒弟，还有James做友情指导，全公司谁还有这样的牌面。”Angel双手环胸，斜倚着栏杆，气场两米，“方案不可能永远丢给我和James两个人，你不冲上来还有谁能做到？”
“更何况James……”Angel突然急刹车，将后面的话急急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