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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自己的车子里,他直奔目的地,一路上他都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尸体,需要他去确认身份,直到见到早上联系他的那个JC。

  对方拿出几个用透明密封袋封好的证物,递到他眼前:“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向南接过来,视线在触及到其中一个袋子里,一把贴着红色桃心贴纸的钥匙时,身子如同被惊雷击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这钥匙,不是林夕的么?怎么会在JC手上?!

  对方从他的表情已然断定他认识死者:“凌晨我们接到报警,公墓附近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奔驰车冲出山坡,在坡下爆炸坠毁,从事故现场我们找到这些证物,以及这个。” 他指了指向南手中的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张平摊开的纸条:“就是通过这个,我们联系到的你。”

  向南拿起那个密封袋一看,纸条上写着几行字,字迹娟秀,是林夕的笔迹。

  向南: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我终究还是厌倦了这个世界,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不辞而别。对不起,没能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你要保重,好好活着。

  家里的钥匙留给你,房子也留给你,如果太痛苦,就卖了吧。

  我爸爸的事,以后就拜托你了,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那我情愿那个人是他。

  纸条的最下方,是他的电话号码。

  JC在他看的同时给他解释:“钥匙和遗书是放在山坡上的,所以没被烧毁。”

  向南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张字条,双目变得猩红,红得能滴出血来,牙关咬得死紧,宽大的手掌紧握成拳,连骨节都要捏碎,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尸体呢?”

  JC脸色沉重起来:“因为火势太大,死者的尸体几乎被烧成了灰烬,已经无法辨认。从你的表情判断,你应该是认识死者,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向南阴鸷地盯着对方:“这个钥匙的主人,和写下字条的人,名字叫林夕,但她绝对不会是你说的死者,她是不可能死的。”

  JC若有所思:“我理解你的心情,那请问林夕生前有自杀的倾向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行为反常的地方?”

  向南愣了愣,想起之前林夕出人意料地带他回了十年前的老房子,现在又留下这把钥匙,的确有些奇怪,但他仍然固执地摇头否认:“没有,她很正常,没有自杀倾向。”

  JC看着他的神情变得复杂:“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向南眼眶一下子有些湿:“她是我女朋友。”

  JC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既然你们关系密切,那么现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也很正常。”

  “事实?” 向南出人意料地情绪激动起来,上前一步揪住对方的衣领:“你也说尸体烧成灰了,你凭什么就认定死的那个人是她?!”

  JC一滞,这遗书都有了,难道还能是个恶作剧?但他还是退了一步:“尸体烧毁严重,法医提取不到DNA,我们也无法辨识死者的身份。如果不是死者自杀,那你知道她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向南握着对方衣领的手渐渐松了下来。要是说有谁会对林夕不利,唯一可能的就是林泽平的上面,只是他们不可能杀害林夕,现在林夕的死,对他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不到别的可能,他只是不断地摇头:“我不管那具尸体是谁,总之不可能是她,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掏出手机,颤抖地拨出林夕的电话号码,然后放至耳边。片刻后,电话通了,铃声却一直响,一直响,像是没有尽头,始终没有人来接。

  他心一沉,强迫自己稳住,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跟着拨出刘律师的电话,对方刚接起来,他劈头就问:“林夕在你那儿吗?”

  刘律师茫然:“没有,她今天没找过我。怎么了?”

  向南将JC捡到林夕遗书的事说了一遍,刘律师大惊:“什么?她竟然真的自杀了?!”

  向南这才发现苗头不对:“什么叫她竟然真的自杀?”

  刘律师扶额叹息:“她之前找我立过遗嘱,要我遵守律师和委托人之间的保密协议,不得告诉任何人。那个时候我感觉她情绪不对,所以劝过她,答应会替她父亲上诉,但没想到她根本没听进去,还是走上了绝路。”

  向南握着机身的手开始发软,后来刘律师再说了什么他没听见,眼眶里涌起透明的液体,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要自杀?所以她一反常态地带他回老房子,和他亲吻缠绵,只是分离前的慰藉?想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她真的,就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个世上了?

  *

  后来刘律师来了警局,在JC的带领下去领了尸体。向南没有去看,仿佛见到尸体,林夕死去这件事就会变成事实。

  他一个人离开,开着车返回住处,用蓝牙耳机不停地打着林夕的电话,一直一直都没有人接。

  他站在林夕的房门前一直敲,里面悄无声息,始终没有脚步声响起,始终没有人来开门,于是他找来锁匠,撬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的手机搁在茶几上,快要没电了,旁边放着她的钱包,他打开一看,身份证银行卡,全都在里面。

  颓丧地跌坐到沙发上,他眼神空洞地自言自语:“夕夕,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

  根据刘律师的口供,由于死者家逢巨变,加之立下遗嘱,有充分的自杀倾向,在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别的疑点,所以此次事故被定性为单纯自杀,很快结了案。

  骨灰刘律师带去给了林泽平,林泽平悲恸之下,当即决定翻供。遗书和钥匙则交还给了向南。

  向南在听刘律师说林泽平要翻供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林夕的遗书上说过,林泽平的事,以后就拜托给他了,所以他不可以让她失望。

  他让刘律师去准备上诉材料,自己则再去找了一次何叔,同意把仁恒所有的股权转移到何叔的儿子名下,换得何叔的帮助。

  由于林泽平积极配合调查,态度良好,加上何叔从中周旋,二审改判,免除死刑,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何叔私下告知向南,倘若林泽平以后身子出现毛病,可以保外就医。

  而另一方面,林夕的遗嘱被刘律师执行,她名下持有的所有朗廷股份,尽数赠予傅夜司,珠宝工作室给了阮桃芝,房产和存款给了父亲,唯有其中那套十年前的旧居,赠予了向南。

  在林夕的骨灰下葬之后,向南也褪去了仁恒主席这个光环,回到了他们最初居住的地方。那里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在她消失之后,他没有流过泪。伤心和软弱,都被他在身体里禁止了,他绝对绝对不信,她已经死了,只要不承认,这件事就没有发生。

  她一定,只是偷偷地躲起来了。

  旧居卧室的抽屉里,躺着她的日记本,那时她害臊,死活不肯让他看。他拿出来,轻声说:“你再不出现,我就要打开看了哦。”

  房间里静悄悄地,没有回音。

  他笑了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用力一拉,旧锁就断了,他慢慢地翻开,一页一页:

  桃芝说救我的那个人叫向南,我缠着蔺叔叔帮我查了他的信息。哼,臭家伙,竟然敢夺走我的初吻!

  今天偷偷地去看了臭家伙一眼,长得还蛮帅的,要怎么认识他呢?

  故意骑自行车跌倒在他面前,他果然来扶我了,可是他竟然都认不出我,我长得有那么过目即忘吗?!

  跟他坦白了我就是之前被他救的那个女孩,说要请他吃饭,他同意了,耶!

  哼!他竟然有女朋友!

  他对女朋友真的好好哦,好羡慕那个女孩,好想被他照顾。

  原来她叫温暖。

  她也不怎么样嘛,一副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我们圈子的模样。

  她竟然主动去缠着傅夜司说话,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可是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啊……

  我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臭家伙。我要把臭家伙抢过来。

  他叫我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好想哭……

  听说他们大吵了一架,分手了。

  他辞职了,说要开始创业。我知道,他是为了她才那么做的。

  我还是缠着他,他似乎已经对我认命了。

  温暖结婚了,我们发生了关系,他喝醉了。真的很痛。要是他是清醒的,那该有多好。

  他疯了,为了工作可以几天几夜都不睡觉。

  拿到一小块地,拆迁,有村民*了,地上烧焦了一块,寸草不生。我晚上醒来找不到他,就去那里,看见他跪在那块地方,像个死人。

  我不想他那么痛苦地挣钱,我知道他志不在此,我只想他做自己。可是他不稀罕。

  他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好好地看看我?

  地越拿越多,他越来越忙,越来越沉闷。不跟我讲话,不听我讲话,我就像是空气。

  向南我讨厌你!(满篇都是他的名字,被打上了大大的叉。)

  算了,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他下班知道回来,只要他愿意跟我睡一张床,只要他不碰别的女人。我还是最爱他。

  半夜看见他在看温暖的照片,我躲到卫生间里大哭了一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傻子。

  算了,温暖算什么,她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对我没有威胁。

  ……温暖出事了,丈夫出轨,他果然很担心。我好像有一点麻木了,像是被凌迟处死,一刀刀剐,慢慢地走向那个已知的结局。

  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我以为我至少是特别的,直到跟另一个女人对比,我才发觉我什么都不是。

  他还是想要跟她在一起,我是不是该,退出了?

  累了,还是退出吧。

  ……怀孕了。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该不该告诉他呢?

  还是算了,他肯定不会要的。我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养好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皱巴巴的,上面只写着:孩子没了,一切都,结束了。墨迹一片模糊,像是曾经被眼泪浸透。

  向南花了一个通宵把日记读完,无法自抑地哭成了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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