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终章(完)114

  “何砚深!”公西筹羞得满脸通红,用尽浑身力气也没能挣动出来。说话那人却眼神未变,继续数着他年少时做过的荒唐事。

  “那时公西筹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闹了这么一出,颜面扫地不说,发妻也心灰意冷离他而去。公西筹只好灰溜溜地躲进了深山里,对外却说是隐居……”

  “我救!我救行了吧祖宗。”

  公西筹服了他这张嘴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若是再不应下,改明儿这药庐的门槛都要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踏破。

  冷嫣在外憋笑憋得苦,被关不渡扫了一眼,顿时就淡了神色。

  那鹤归在濒死之时服用回春,虽借此吊着一口气,但情况也极其危急。他心口处被捅了一刀,事后又遭回春的反噬,整个身体里外千疮百孔。如今据临安之变已有十天,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关不渡认识公西筹,知道这人虽神龙不见尾,却是真有本事。

  哪知书信一封后,他先是答应得好好的,后不知道为何又反了悔,一气之下,关不渡就直接带着鹤归来上门堵人了。

  鹤归被平放在药庐里,脉象断断续续,关不渡表现得虽平静,但呼吸却是乱的。

  公西筹把他们赶了出来,独自一人在屋内捣鼓,关不渡负手立在屋外,无论外界如何日沉月升,他始终未变换过姿势。

  又一日鸡鸣之时,公西筹才终于大汗淋漓地走了出来。

  关不渡立刻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问:“如何?”

  公西筹揉了揉脱力的手,道:“他损耗太过,气血与死人无异。但好在之前刚破悟了一个境界,堪堪护住了心脉,能活。”

  关不渡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眼见一堆人堵在门口,公西筹脾气一冲,怒道:“堵在这做什么?我手抖写不了字,等下我说几个药方,你们记得写下送来!”

  随后话音一转,睨着眼骂关不渡:“还有你,不是冬日就得意忘形了是吧!在外面站了三天,腿不要了?!”

  经公西筹这么一说,关不渡才觉得膝盖处有些刺痛,但他不说,只淡淡反唇道:“说到腿,我好像突然想起公西夫人是不是说过要打断你的腿……”

  “滚滚滚!”公西筹气得七窍生烟,赶瘟神一般地将关不渡推了出去。

  关不渡被推搡着,也不生气,只是远远地望了眼大门紧闭的药庐,多日来微凉的眼中总算有了丝笑意。

  虽说是被迫的,公西筹对鹤归却也是尽心尽力。关不渡还有其他事,不能在药庐里久待,便教浮白与怀枝二人留下协助神医。

  期间鹤归终于醒了一次,但神志不清,对外感知也有限,公西筹担心他受心绪影响,索性用药让他再度昏睡过去。

  几日之后,最险峻的时间已过,公西筹才敢松一口气。

  开玩笑,看关不渡这个宝贝劲儿,若是真有个好歹,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药庐会被拆个干净。这日公西筹刚为他把完脉,一转头,就见这人正睁着眼看他。

  公西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憋着一股气道:“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先生。”

  这段时间鹤归神智不大清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知,知道是公西筹救了他,言语间皆是敬意。公西筹见这人刚醒,就望夫石似的抻着脖子往外看,嗤了一声道:“何砚深那小子在路上了。”

  鹤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紧张过。”公西筹说,“你俩是怎么厮混到一起的?”

  鹤归:“……”

  这叫他怎么答。

  公西筹也没打算他回答,兀自说道:“他性子古怪,能有人愿意跟他走到一块,是他的福气。”

  这人语气虽不大好,但似乎也是心疼关不渡的,鹤归抬眼,片刻后笑道:“关不渡很好,我……我很喜欢他。”

  “当年何恨水死了,我又没有子嗣,本来想将他过继来,却不料被旷泽抢了先。唉,要是我强硬一些,他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听这话音,公西筹应该与何恨水认识,且交情匪浅。鹤归静静听着,也不贸然搭话。公西筹说完,一抬头就撞进鹤归温和的眼神中,不禁一叹:“我好像知道那小子为何选择你了。”

  突然,门由外至内被推开,屋内二人顺势看去,就见关不渡一身风尘缓缓走了进来。

  公西筹分外识趣,起身正准备离去,忽然觉得怀中一沉,一个乌色的铁块印入眼帘。

  “你干什么?”公西筹瞪着眼。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我的楼主令吗,我特意从沧澜的角落里翻出来了。”关不渡说,“不谢。”

  公西筹:“……”

  沧澜楼主令,乃千年玄铁制成,周身花纹细腻精巧,由中原三大巧匠合力雕刻而成,单论观赏价值世上便难逢敌手,更别提它本身号令天下之网的作用。

  而现任的沧澜楼主,就把这东西扔在角落里蒙灰,现在又跟扔旧物似的送了出去。

  真是暴殄天物!

  公西筹暗自跺脚,宝贝般地把楼主令揣进怀里,美滋滋地退了出去。

  屋内瞬间陷入寂静,二人隔空对望,半晌双双笑出声来。

  关不渡抬手贴上鹤归胸口,扒开衣衽去看里面的伤,伤口已经愈合,只表面结了层痂。鹤归被摸得有些痒,又不忍心推开,只好僵着身体任由他去摸。

  待实在痒得受不了,鹤归才捉住关不渡的指尖,道:“你究竟是在看我的伤口,还是趁机揩油?”

  “二者都有。”关不渡坦然道,“怎么,我伴侣的身体我还摸不得了?”

  关不渡的指尖有些凉,鹤归抬眼,见他眉目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只是气色是掩盖不住,他眼底的倦意与忧虑还未褪去,看得鹤归心中一刺。

  “我错了。”鹤归低声道,“下回再也不敢了。”

  关不渡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居士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因为以你关不渡的聪慧,迟早会猜到这一层。

  早在洛生书院,景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鹤归心中就生了疑虑。当年他们猜测,归元派中出了敌人的内线,所以才会溃如山倒,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灭了全派。但鹤归心底清楚,归元派弟子本就不多,每个都经由鹤酒星亲自挑选,不会出那么大的差错。而当时消失的叶既明,就更不可能是那个背叛者。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只有景誉。

  只是那时他没有证据,也实在不愿意去相信景誉是那个罪魁祸首。

  直到儒门遗迹被关不渡炸毁后,景誉再一次出现,并且暗示他拿回解梦剑的时候,鹤归才决定以身试险,去试一试真相。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景誉竟然杀了那么多人,制造出百千具刀枪不入的傀儡兵团。

  思至此,鹤归愈发软了声音:“我真的错了。”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中杀伐决断,一剑破万山的传说人物鹤归,私底下是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

  关不渡垂眸,捏着鹤归的下巴轻轻晃了晃,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鹤归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关不渡却轻轻一哼:“想得美。”

  “……”鹤归拉着关不渡的袖口,心一横,主动凑上去吻他。唇齿间的药草味还未散去,唾液交换时还有着苦涩清冽的滋味,但两人都奇异地从中品出了一些甜。

  等鹤归反应过来的时候,关不渡已翻身上了榻。二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榻上,双腿交叠发丝纠缠,连呼吸都难以分清。

  “景誉呢?”鹤归闭着眼。

  “留着他一命,等你好了再说。”关不渡道,“你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不是鹤酒星本人,谁也无法替他做决断。

  虽已时隔多年,但一想到鹤酒星,鹤归心头仍然止不住地酸涩。鹤酒星于他,师之父之。以他的修为与造诣,如今若还活着,定是为世人所瞻仰的一代宗师。

  但是,往事难再追。

  鹤归道:“让景誉留在临安吧。”

  留在临安,看着自己毕生所求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中,任他在悔恨中渡过这漫长而悠久的一生。

  数月之后,鹤归已能下地走动。公西筹眼见他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心中也很宽慰。只是他对关不渡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直到他把解梦剑递到眼前。

  解梦已断,再无灵气,与那些破铁般的死物无异。可它到底曾是为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公西筹睨了一眼,心中皆是惋惜。

  他已猜到关不渡想干什么,但他还是故作疑惑,问:“做什么?给我当柴火?”

  关不渡:“传闻公西先生有一双妙手,不仅能愈万人之疾,也能造世间精巧之物。”

  “……”这马屁拍的。公西筹神色一动,看了眼鹤归,摆摆手道,“接不了,断成这样,就算接了也没用。”

  “我没有让你接啊。”关不渡从怀中掏出一颗深褐色的珠子,在公西筹眼前微微一晃,“不知公西先生愿不愿意重塑一把剑呢。”

  公西筹的视线随着关不渡手中的舍利动来动去,半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道,“也不是不行……”

  话音还未落,关不渡就就将舍利抛了过去,忍笑道,“成交。”

  公西筹少时学得杂,但不负一双妙手,治病、工艺、雕刻、冶炼甚至是浇糖人都各有一手。融了断剑,再重塑一把,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解梦剑虽断,灵气也散了,但数百年的传承不假,当公西筹把新剑拿到鹤归面前时,他还是怔忪了许久。

  公西筹:“解梦不愧是道门传承,我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气的剑,就好似不是我在锻造它,而是它在锻造我。我本不想把舍利镶嵌进去,但它与舍利似乎出自同源,两两相容,威力想必会胜于解梦。”

  鹤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关不渡问公西筹:“这剑还没取名字吧?”

  “没有。”公西筹说,“谁的剑谁来取。”

  二人双双看向鹤归。

  青年透过剑身,好像看到了故人。

  “那就……叫不归吧。”

  人生当有来处,否则犹如浮萍,至死难休。

  不如归去。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或许大家有空能点一下右边的关注作者,如果没有想看的番外,我们就,网络一线牵,有缘再相见,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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