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5
潭衣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严导,小朋友说还没完呢。”
衡春雪小声嘟囔:“我都说了我不是小朋友。”
潭衣装作没听到。
这一场拍的很顺利,严任也不耽误,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天,接着让她们补角度,顺便把下一场的吻拍完。
在拍之前,潭衣给了衡春雪一颗糖,说:“阮愿。”
衡春雪接过来,怔怔地看着潭衣,仿佛一下子被带入到看了无数遍的剧情当中:“宁丘。”
潭衣点了点头。
那个吻很深入,由阮愿发起,宁丘维持。
阮愿咬上宁丘的唇,可能一开始是要下狠劲的,最后还是没舍得,收回了牙,唇与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宁丘却不放过。
阮愿听到母亲的咒骂声越来越近,闭起眼睛,眼泪从眼尾顺着留下,她突然觉得不甘心,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再不看看她就没机会了,她想把眼前人深深印在脑海里。
阮愿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眼底水滟滟都是泪,带着难以言说的浓烈情绪,把宁丘都看得吓了一跳。
严导在场外骂道:“衡春雪你看什么!”
潭衣松开衡春雪给她擦眼泪,问:“为什么?”
“舍不得。”衡春雪呜咽着说,“我好像有点分不清,我是我还是阮愿。”
潭衣心颤了一下。
她一直都有察觉到衡春雪对她的感情,重逢第一面起就觉得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办法收手。自私地教她快速提升演技入戏的方法,却好像真的害了一个好苗子。
潭衣把收手了回来,离开去找严任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衡春雪下意识地想抓潭衣的衣袖,抓了个空。
6.
第二天白天要去拍校园里的素材,剧组只申请到这两天,只能停下昨天的进度,先把需要的素材拍完。但衡春雪的脑子里还是昨天的事,那一个细密的吻,一下子吻出了她沉寂多年的渴望。
那个吻结束之后,阮愿会拉着宁丘奋不顾身地跑,躲开母亲的咒骂,跑到宁丘的家门口,笑着跟宁丘说:“明天见。”而后一个人走过那长长的夜路,路灯也把阮愿的影子拽得好长,去挨父母的骂声与鞭打。
衡春雪也曾那样奋不顾身地跑过,只是那是一场一个人的奔赴,为了一个渴望。
衡春雪却没法不过分代入。
这一早上她的状态都不对。
导演把衡春雪喊过去讲戏,潭衣在边上听着,衡春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严任“啧”了一声:“你哭什么?”
衡春雪抬眼去看潭衣,眼里不是在求情。
潭衣起身走了,难得地点了根烟,靠在学校的走廊上。
这才开拍不到一个星期。
最后这人还是潭衣去哄的,回去的路上两人也同一辆车,两个人的经纪人都回头看了好几眼,潭衣冷着脸,手也没松开衡春雪。
衡春雪还在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了。”
“我没生你气,我是怕你情绪走不出来。”潭衣替衡春雪拢了拢头发,“回去早点睡吧。”
衡春雪想说这不是没生气的样子,但不太敢,只点点头。
又说:“我想知道阮愿和宁丘的结局。”
“现在知道太早了。”
下了车,潭衣的经纪人留下潭衣,说:“你别动情。”
潭衣瞥开眼:“我不会。”
经纪人不信,她看这趋势越来越不对了,说:“你保证。”
潭衣没说话。
“淦!”
7.
这部电影一拍拍了半年,高潮部分留给了夏天,作为电影的收尾。
衡春雪看到结局的时候就没揣住难过,刚好那时潭衣在她边上。这段时间里她们借着拍戏做了很多亲密举动,衡春雪也大胆了起来,靠上潭衣的肩膀,说:“我不喜欢这个结尾。”
潭衣翻着剧本,头也没抬:“别哭,好歹你能拥有我的身体。”顿了下,点评道:“而且你很坏。”
衡春雪本来没注意,经这么一提,不但伤心的气氛没了,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最后一场是最激烈的一场,三观最歪的一场,用她经纪人的话说就是从清纯山楂树直接变成了网盘小电影,还是她主导的。
衡春雪一下坐正了身体:“这……这个……”
害臊之余,心里油然觉得确实是件好事。
这是别人都得不到的,潭衣的第一次为艺术献身,是她的。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树上知了聒噪个不停,巷子口树影下,哪哪都是热。
阮愿和宁丘已经不相见好多年,她们谁也不知道谁的动向,上大学前还约好以后也要经常联系,一上大学就断了。阮愿倒是有隐约听说过宁丘结婚了,当场就翻了脸,回家后喝醉了好几天,还因此被迫换了份工作。距离这件事也过去一年多了。
阮愿今天休了假,躺在出租屋里,落地式风扇马力被开到最大,把衣服掀得凌乱。她翻了个身,理了理衣服,出租屋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啊?”阮愿边起身边喊。
“是我。”
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一下子烫手了起来,阮愿猛地躲开,大口地呼吸着,隔着门说:“你说一次?”
熟悉的声音回答她:“是我,宁丘。”
阮愿一字一句:“你给我滚。”脚步却没移开过。
她在门后站了很久,才打开房间门,没想到抬眼却还是那个人。阮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住,抓着门把手的半边身体几乎都在颤抖,她必须用力的抓着把手,否则她怕自己不受控。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有话对你说。”宁丘变了很多,更加漂亮而有女人味了,可在说这句话时,却透着委屈和可怜劲。
阮愿的声音狠厉,眼神仿佛能吃人,先发制人地反问:“你结婚了吗?”
宁丘说:“没有,但是……”
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刹住,她被阮愿摁在了墙上,吻胡乱地落下来,粗暴而凶残。
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我恨你”,导演先喊了停。
“你这不是在和她做,你恨她啊,恨她多年不联系你,恨她的生活没有你,不是两个人你侬我侬在这里玩情.趣!”
潭衣看衡春雪还有些发懵,担心她又上心内疚,开玩笑说:“这做也是够激烈的,不过演戏嘛,还可以更激烈点。”
补完妆接着开始拍,每一次都是在“我恨你”前刹车,潭衣的脖子上已经是红痕一片,导演还是不满意,夏天人脾气更容易大,把在场的除了潭衣都骂了一遍。
潭衣打完遮瑕,跟严任说:“我来吧,我去跟她说。你让场工在麻烦一下,不用放到明天拍了,拖越久她只会越委屈,不会越恨。”
严任看着她一会,点点头:“行。”
潭衣走过去伸手抽走衡春雪手上的小风扇,说:“我要去美国了。”
衡春雪一愣,没有质疑真假:“怎么了?”
“没有原因,可能是想要避开你。”说完就走了。
在衡春雪看不到的地方,很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又想抽烟了,但是不能抽,刚去浇了一波油,这会应该喊导演点柴了。
这一条果然拍得很顺利。
潭衣撞到墙上的时候,脊背骨传来的痛感差点让她出戏,衡春雪埋在她的颈肩,边乱来边哽咽。
“我恨你。”
她知道这是衡春雪对潭衣,而不是阮愿对宁丘。
戏的最后,在她们酣畅淋漓之后,宁丘从包里掏出了请帖,递到了阮愿的身前。
导演喊了停,所有人欢呼了起来,因为这代表着杀青大吉,除了衡春雪和潭衣。
“我骗你的,”潭衣去拉衡春雪,“我没去。”
衡春雪甩开潭衣的手,背对着她说:“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是阮愿,我还会再爱你二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一辈子都爱你,哪怕你结婚了。”
潭衣停下来,手机里经纪人刚发来了航班信息,她看了一眼,问:“那你是阮愿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