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绑定97

　　他从应聘成功后就没有离开过这栋大楼，和来时不同，现在的街上有不少行人，有些人提着各种食材，有些人穿着一看就是自制的奇装异服，但是他们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

　　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二九笑了笑，提着小箱子往传送站走去。

　　不管人们怎么改变，法律还是法律，没有家人没有工作的人，不能拥有住处。

　　而这里，晚上是有宵禁的。

　　他默默站上传送站，没有固定住所的他会被随机投放到某颗荒星。

　　等眼睛一闭一睁，他就到了。眼前是连绵成山的垃圾，触目所及都是混沌沌的一片，空气中有潮湿发霉的气味。

　　二九看着眼前的垃圾山，怔了怔，扯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把所有哀色掩盖。

　　“好久不见，29号垃圾星。”

　　离开的时间是十一个月零九天，最后他又回来这里，去时两手空空，归时也身无长物。

　　一个闹钟，一个箱子，和箱子里的低级营养剂，是他所有的家当。

　　-

　　郝亿的事业到处开花，跟顾临喆合伙的公司也在国家的大开绿灯下蒸蒸日上，破天荒早起的郝亿在利用位面电话处理完地球琐事之后，估算着二九应该已经起床了，随口叫道：“二九。”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难道昨天睡太嗨了还没起来？

　　郝亿有些迟疑，还是没有继续喊他，如果是在休息被吵醒了多难受。

　　等又结束了一天的直播，看着弹幕已经是舔屏的人居多，正想跟二九分享一下喜悦，连喊了好几声名字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赶紧用手机联系客服。

　　【当前排队人数1000000人】

　　【当前号码999999】

　　界面的异常让他心生不安，这个提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按照经验，他退出去直接选择举报。

　　可这一次，界面畅通无阻，没有一个害怕举报的人工客服把页面强行切回来。

　　郝亿在举报页面犹豫片刻，怕会给二九造成影响还是没有通过这个途径，他老老实实地切回客服页面开始排队。

　　可足足等了一天号码才前进了三分之一，这种心急如焚的感觉维持了三天三夜，这三天里，不管他怎么喊，二九依旧没有回应。

　　【您好，人工客服阿尔坦为您服务】

　　-亲亲，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你好，能帮我找一下你们客服部的“二九”吗？

　　-好的，请稍等

　　-不好意思哦亲，这边查询到二九客服已经离职了呢，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离职？不可能，他绝对不会离职的，你再仔细查查

　　-不好意思哦亲，这边查询到二九客服确实已经离职了呢，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那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不好意思哦亲，客服也是有个人隐私的呢，这边不能随意帮您联系，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这边先断开连接了呢

　　这让郝亿脸上一片茫然，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二九，每次到星际也是二九先从公司打开传送通道的。

　　他咬咬牙，虽然很卑鄙，也只能这样做了。

　　-你不帮我联系我就举报你们！

　　-好的亲，现在为您转接举报入口

　　郝亿看着眼前的举报界面，神情慢慢从茫然变成恐慌。

　　原来不是所有客服都害怕举报的，他该怎么办，二九去哪里了？

　　他不是说工作对他很重要吗？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会辞职？

　　郝亿在脑子里推论所有的可能，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许是他那些“离经叛道”的直播害了二九。

　　他做的太着急，太明目张胆，惹到那些老板的不满……二九会怎么样？就只是离职吗？会不会遇到别的什么危险？

　　该死，玩家的个人作为为什么要波及到无辜的客服。

　　郝亿心里又急又痛又悔，根本没有想过二九跳槽自动离职的可能，他相信二九不会不告而别，绝对是遇到事情了。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举报投诉人工客服全尝试个遍，还是找不到任何头绪，直到一份星际快递送达。

　　是半台传送装置，二九上班近一年攒下的所有工资和郝亿充值的大额提成也只够买下半台。

　　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信：

　　[我找到工资更高的新工作了，你充的那笔钱让我拿了大把的提成，作为给你的回礼这是半台传送装置，位置坐标我已经预设好，如果你能成功使用的话应该可以用来送货。

　　不行我也没办法了，一台完整的太贵，客服也是要吃饭的嘛，认识你很高兴，拜~]

　　信的内容很简单。

　　不过郝亿不信。

　　就算真的是跳槽，他也要找到二九亲眼看到。

　　可郝亿完全不会操作这个传送装置，别说还只有一半，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找地球和末世的领导人们求助。

　　“我的公司、末世的所有分店……还有星际我也有一家店……”

　　他愿意拿他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反正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还有如果通道能够打开，我们就有了稳定通往星际位面的办法，我会给你们带来无尽的资源。”

　　郝亿甩出他能想到的所有筹码，祈求大家的帮助。

　　地球指挥长听了科研人员的意见，犹豫片刻后问道：“我们毕竟技术还没达到那个层面，就算勉强开通成功，也不能保证通道指向何方，还有稳定性的问题，你也许会因此丧生，你清楚这一点吗？”

　　怎么会不清楚呢……他带二九看了那么多星际电影。

　　可是他闭上眼，就是二九在小黑屋被人用刑虐待，要不就是被暗杀的画面。

　　他们早就不是客服和玩家的关系，那是他平静麻木的生活里唯一的一个意外。

　　开始的时候他很烦，很烦为了维持超市要跟那么多人交际，很烦那么多人都成了他的责任。

　　他本来是最讨厌担责任的。

　　只是他早就学会了伪装，不会把厌烦摆在脸上。

　　只是他早就被动学会认命。

　　那时二九问他会不会讨厌妈妈，他其实说了谎，他不讨厌妈妈，但是他讨厌责任。

　　他讨厌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无望的人生，无穷无尽的责任，学习、工作、然后是庞大的债务、甚至是最后的供养，好像一辈子就已经被限定在一个框框里。

　　所以中考失利的时候他心底最深处，其实是有一丝丝庆幸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因此失去什么。

　　他不喜欢那个框框，可当框框被打碎，他也失去了人生目标，从被限定了归途的一条窄道，换成了一片荒芜。

　　就是这么又废又懦弱又丑陋阴暗的他，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意外，变成他最大的惊喜。

　　现在他又把这个惊喜弄丢了。

　　明明说好是绑定的，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我知道，我一定要去找他。”郝亿坚定地说。

　　没有任何事情推动，不是被动的背负，这次是他自己的想法，这是他主动要揽上身的责任。

　　“是那天跟在你身边那个少年吗？是你的……伴侣吗？”

　　郝亿也不知道二九是他的谁，伴侣……为什么会这么说？他隐隐有些恍然。

　　伴侣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肯定是二九，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跟他分开。

　　“是。”

　　-

　　地球那边为此召开会议，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秘书有些艰难地说：“如果失败，郝亿死亡，我们的晶核供应将会断绝。”

　　大家不敢吱声，等待指挥长做最终决定。

　　指挥长的视线透过窗子不知道看向何方，最终还是说道：“他已经为国家贡献很多了，现在该国家为他做点什么了。”

　　末世也有类似的对话，但他们的情况更加严重，失去郝亿的中转，地球只是没了一些特效药的原材料和能源，而末世可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基地长汇聚在龙口市开会表决，有人不自在地问：“我们能不能……假装努力研究最后失败了，让老板死了这条心？”

　　这句话让大家都有些不适，老板最近的状态他们都已经知道，他要去接的人对他对两界做了多少贡献他们也知道，已经受了这么多恩惠的他们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龙口市基地长沉声说：“这是我们的英雄，不要让英雄寒心。”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地球末世两边所有知情人都经历了无数次良心拷问。

　　最后他们都做出一样的决定，要帮。

　　两边所有顶尖科研人员被召集起来，放下手边其他的研究，全力攻克那半台传送装置。

　　郝亿这些天因为担心二九的境况没合眼，这些科研人员跟各界领导也关心事情进度没能安心休息。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没有敷衍，没有考虑己方的利益，要帮一个很普通又不普通的人去见他想要见的人。

　　其实最开始，郝亿只是想守着一家小超市，悠闲地消耗掉余生，这一路走来，帮了这么多人，更多的是巧合，是事件连番压上来才被动做出的选择。

　　他很庆幸，每一次他都没有做出会让他现在后悔的选择。

　　原来，你行过的路，做过的事，每一次的努力，都是作数的。

　　总有一天，它们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回馈到你身上。

　　科研人员在忙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大家都在疯狂地囤积用来交换的物资，所有人都知道，也许这是两界最后一次交互了。

　　郝亿帮着两边做完一次巨大的物资互换，站上了用各种奇怪零件拼接起来的传送装置。

　　“帮我买栋大房子给我妈，那是我小时候答应她的。”他跟地球那边轻声说，就像交代遗言。

　　他现在的状态就仿佛是一个垂死的病人，这些天的等待中他的心情一点一点跌进谷底，就算最终站到这里，眼里依旧没有光亮，显得灰败又寂寥。

　　一个月的时间，一个音讯全无的人会发生什么事。

　　他站上来，却没有报什么希望，就像去赴一场必死的约定。

　　说好的绑定，那就要一直绑定在一起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骂主角，有什么事冲我来

　　……

　　好吧我可能扛不住，还是骂炮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