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之上 - 分卷阅读26

经历了多少岁月,又看过多少浓烈的爱恨,他通通不知道,竟妄想献献殷勤就轻易将她打动。
    他那些拙劣蹩脚的手段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能释然的,能够与她和解的。
    可是凡人太苦了,被贬入轮回实是太严厉残忍的惩罚。
    他又忍不住恨。
    但这场梦来得太真实,他看着那个伏地痛哭的女道长,很想替枝生问她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可是月迟不会回答他。
    枝生也不会这么问。
    无论他们二人是什么感情这故事都已落幕,覆水难收。
    斐孤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他并不想与司命不死不休,也不想一死一伤。
    他想,罢了,我还喜欢她又如何,反正人已在身边,他总有办法叫她喜欢上他。

空花幻境

    斐孤从混乱沉重的梦境中醒来,清醒后便打定主意去寻司命。
    他神色有些疲倦,穿过回廊去正殿一看,那人却是伏案而眠,上清珠光华流转,映照着她的容颜,出乎意料的温柔安静。
    斐孤放轻了动作,目光有他不自知的眷恋。他好似从未见过司命阖过眼,眼下却正合他意。
    斐孤想清楚了,若是清醒的司命没法喜欢他,那么他便为她织一场梦,在梦里她总能喜欢上他罢?
    景灭符不足以困住司命,但空花幻境却足以乱人心智。
    他要她入梦,要她彻彻底底爱他。
    冥府忽然无限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白云青野,满山秀丽枫林,山中变幻出一处园林,江南情调,清雅幽静。
    斐孤已换回从前那身云门锦袍,立于枫树下,松柏之姿,端得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斐孤。”是她的声音,冷玉一般却又和以往不同,若有若无的亲近。
    他微微转身,看苦楝依旧是一身白衣,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枫林,红如鲜血,但她的神色温柔,笑容清浅,再无往日的冷淡疏离。
    在空花幻境里,苦楝不再是九重天的司命,而是他的道侣。
    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司命从不曾唤他的名字,以往皆是客气生疏地称他为神君,堕仙之后他更不配在她那儿得到一个前缀称谓。
    但他的道侣——苦楝却会温柔地唤他的名。
    这样温柔的苦楝,叫他觉得又陌生又欣喜。
    斐孤几乎有些心乱,他知道是自己织的梦,可又觉得这梦太好了些。
    他们于不姜山上修炼,赏月观花,同榻而眠。
    道侣双修乃是常事,偏偏他织就的空花幻境里却无半点旖旎的暧昧场景。
    斐孤觉得有些奇怪,可看着温柔动人的道侣,转瞬又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是要苦楝爱他,其他如何也不甚紧要。
    空花幻境中掌哀芝的痛苦被削弱,时间也由斐孤随意掌控,梦外一瞬也许梦中百年。
    流水时光,这一年他每日看着苦楝,在那红似烈焰的枫林下,她微笑着依偎在他怀中,看淡云袅袅,看春鸟啄林。
    或是执手漫步于山巅,他同她并肩俯瞰云雾之下的悬崖风景。
    或是他奏古琴,苦楝在一旁专注地听那潺潺清音,高山流水,应为知音。
    那双冰冷的手如今暖热,她会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他替她绾发描眉,替她簪花妆饰,让她换上最繁复华丽的衣裙,苦楝都百依百顺。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完全控制了她。
    太不真实了,这样的日子,又怪异又美好,带着隐隐的不安。
    斐孤像是走在一条满是铺满荷叶的深池上,看上去好似每一步都走得稳妥踏实,却全然不知那莲花深处是何等可怖,也许下一步就毫无防备地一脚踏空,坠入淤泥。
    斐孤没法想,这种怪异感于他不过是蚂蚁噬咬的微弱触感。
    他现下只能想起那场未成的婚礼,他仍旧想娶她,想完成那未成之礼。
    在这幻境之中他是神,是可以与苦楝祭拜天地的。
    于是这夜,他心念一动,满院便挂满了大红喜绸,喜烛红花摆了一路。
    珠灯高照,他怡然地往前走,过了半月门,沉默的侍女卷起湘帘,斐孤便瞧见苦楝已身着嫁衣端坐于镜台前,见他来了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苦楝,我们去拜堂罢。”
    “好。”
    斐孤牵着苦楝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火红的嫁衣上,有些难以自制地想起千年前她指尖滴落的血,那样粘稠那样浓烈。
    他皱着眉摇摇头,定了定神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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