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成为工具人的道君（三）70

　　镜渊易进难出是每一个魔族知道的事情。

　　魔族心魔缠身不是什么稀罕事，除了在魔界出生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被自身欲望吞噬坠入魔道。

　　他们在魔界畅快，这里毫无规则束缚，哪怕哪天看不惯上一级魔族都能随时随地去挑衅或暗杀，若是能成功便自然而然接替其位置。

　　没有人会管他们用什么手段修炼，简直能说是无法无天。

　　只有镜渊是他们不会轻易进入的，它甚至不是在什么禁地，而是大大方方的放在了魔界入口不远处。

　　他们每每路过都能感受到入口处的不祥之兆，曾经有魔族好奇地进去了，即使过了几百年，也再也没有人出来。

　　饶是如此，魔族也无法判定其危害性到底有多大。

　　直到仙魔大战中，镜渊的威名才被正式立下，他是魔尊的另一伴生法器，有自主能力，与魔尊同根同源，平日里散放魔界自我吸收能量，在那一战中吞噬不计其数的正道修士，唯独真正的仙人被嫌弃般地吐了出来。

　　大战最终以两败俱伤告一段落。无人知晓，那些仙人是怎么做到。

　　云晦刚一进此处，便觉胸闷郁结，此处黑蒙蒙，如太阳未完全升起的清晨，树木茂盛，无实体却有枝条遮蔽着天空。

　　每走一步，都像漫步黑色云端，那烟雾裹挟着他的双足，他正奋力地想要挣脱寻找到余沧明的下落。

　　“阿晦，你听我的，随仙长去，做修真界的弟子前途无限光明，没有听仙长说你很有天赋吗？”云晦前方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父亲，正推推搡搡着将年幼的他推出门外。

　　母亲难产早亡，只留父亲打猎砍柴一人将他带大，双手黝黑干裂，遍布老茧，他身边的孩子更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脸上还有不知道从哪蹭到的灰，瘦巴巴的除了那双眼睛一点都看不出来与成年的云晦有哪一处相似。

　　他的家也破破烂烂的，篱笆门都坏了一半，脚底下的小土狗看到陌生人“汪汪”叫着站在他们面前盯着门外的男人。

　　那是偶然路过这里的仙长，自称大宗门金丹期修仙者外出历练，见小子有眼缘，探测其灵根，竟是单属性水灵根，不可多得的修真奇才。

　　哪知寻常人遇见此种机缘早乐得恨不能将全家都打包跟着进修真界，偏生小云晦被推了一把还反过来抓着父亲的手不撒，嘴里沉默不言，看那态度也是不愿意去拜师。

　　门外的仙长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笑着看着小子恋家。

　　可老父亲看人仙长不做催促的举动，生怕心里觉得小云晦不识相就不收他为徒了，狠狠心扯开小云晦的手，又说道：“你别管爹，跟着仙长去吧，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爹带着你多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婆娘都找不到，你走了，爹就轻松了。”

　　小云晦的脸上“唰”地落了两行泪，嘴里一声声喊着“爹”，双手被推了一次又一次，怎么都抓不上他父亲。

　　脚下的小土狗见两主人这情形，也是急得绕着打转。

　　这时，身后那仙长按住了小云晦的肩，手上的力道硬生生将其拖到身边，没了小儿的纠缠，老父亲的脸上反而显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仙长笑笑，“小子年岁小，不舍离家是常事，习惯就好，你就当从今起没有这儿子，亲缘斩断……嘶！”

　　话音未落，手上就被小云晦咬出了两排压印，隐隐透着血，仙长垂眸。

　　“阿晦！你干什么呢！”小云晦咬完仙长又跑进了院门，抱着父亲不撒手。

　　见他如此，又听那仙长说什么“亲缘斩断”，饶是盼望着孩子飞黄腾达长生不老的父亲也于心不忍，他也不想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

　　老父亲搓搓手，为难羞愧地向仙长道歉，“仙长，要不，就算了吧……也是我们家倒霉孩子没福分跟您，真是对不起……”

　　哪知道，刚刚还态度良好的仙长突然变了个嘴脸，“本座看上的东西，说不给就不给？”他一脚踹飞地上早就看不顺眼的土东西。

　　这一脚用力，小土狗重重地撞在了门柱上又被弹在地上生死不知。

　　形势突变，老父亲忙拉着小云晦连连后退，可还没出三步，就被仙长一拳击打在胸腔处，猛地从口中喷出鲜血。

　　“爹！！！”小云晦瞪大着眼，不敢置信地扶着脱力跪在地上的老父亲，面上更是被眼泪浸透。

　　老父亲一手捂着胸，将小云晦捂在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脸，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讨饶的话：“仙、仙长……求您高高抬贵手……呃！……”

　　仙长掐住了他的喉咙，面上一派不变的笑容，眼中冒着精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道修士。

　　可怜的小云晦对着仙长拳打脚踢，也不过是又被收了力的一脚踹到一边，他哭着又要跑上去。

　　耳边忽传来一声大呵：“哪里来的妖魔邪道胆敢白日行凶！”清正明目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光剑刺向仙长，也是这一击使得仙长扔开手里的老父亲敏捷一躲。

　　来人正是云晦后来的师父，一介无名散修，游历人间，恰逢此事。

　　仅凭那一剑，先前那“仙长”便知自己实力不敌，急匆匆转头逃走。

　　但此时小云晦的眼中谁都看不见，他捂着爹爹被掐得淤青的喉咙，擦着嘴里不停冒出的鲜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耳边嗡鸣眼冒金星。

　　散修跑过来一看，只得叹气说一句节哀顺变，将哭晕的小孩抱进屋子里休息。

　　第二日，他帮着小云晦埋葬了他父亲以及那条小黄狗，墓碑就立在母亲旁边，两人一狗也好有个伴，虽然散修知道男人的魂魄早就离开了。

　　这个过程中小云晦一点都没哭，整个人木呆呆的，眼中没有焦距，黯淡无光。

　　散修摸了摸他的头，问他要不以后跟着他吧，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叫他师父。

　　小云晦没有说话，但他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跟上了散修的步伐。

　　这事说来长，画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紧接着，云晦就看到了他的师父被那魔修找人报复的画面。

　　师父散修实力不低，可架不住被群殴车轮战，力竭后被一刀斩杀。

　　云晦红着眼被那魔修逗着玩儿似的，如何都伤不到他。

　　他看到那魔修说：“跟着这些老道士有什么意思？你天生魔体，修魔可比修道快多了，哈哈哈哈，亲眼看着你父亲死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当时就滋生出心魔了？很痛苦吧？早投入我门下可不欢快？”

　　完全不是对手，散修教会云晦最精通的便是云盾术、御剑等逃跑技能，云晦满身鲜血，被魔修在身后追赶。

　　那时的他在想，自己就是个废物，幼时无能为力，还因自己给家中招来祸端，长大了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杀。

　　如此想着，身上恍惚间冒出黑烟，眼睛血红，隐隐有了入魔的征兆。

　　身后的魔修忽然瞬移到了画面外的云晦面前，笑得狂热，“好久不见，小家伙，你真是越来越合我心意了，哈哈哈，入魔吧？入魔就不痛苦了，入了魔，你的修为就会飞涨，到时候即使想杀我也不是难事。”

　　云晦以为他早已将这些忘却，如今一见却历历在目，就连面前这个魔修都非常逼真。

　　在他亲手杀了他之前，那魔修确实如此引诱过他入魔。

　　但这不可能，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怎么忍心入魔。

　　闭上眼，“明”已被余哥召走，云晦手往虚空中一伸，缓缓抽出一把长剑，由水汇聚，一剑劈裂了魔修张狂的笑脸。

　　这是他第二次斩断即将出世的心魔。

　　画面还在续演他被追赶被追杀的情节，但云晦心中清晰的记住了，就是那日，他掉落在无名峰的山脚下，那些魔修一看这座山头就不敢在追过来，他以为这里有什么更为厉害恐怖的生物或人，没想到，他就此被余哥捡回了家，相守了百年。

　　他被余沧明治愈，被余沧明教导，又被余沧明吸引，他要下山了解那段仇恨孽缘，他自私地希望余哥能等等他，等他回来，到时候无论是余哥要丢下他飞升还是愿意再陪他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又怨言。

　　那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会沉溺在这样的情节中。

　　幻境破灭的同时，前方的空间被撕裂，一只手伸了过来，随即，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

　　余沧明被黑雾吞噬不久后，就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也一同闯了进来。

　　他怕云晦修为不够会迷失在着镜渊中，追寻着那抹熟悉奔去。

　　镜渊中，凡有心魔者皆活不过一刻钟，凡有惑者将生生世世被困在幻境中体会着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件，时间将会陷入循环。

　　余沧明道心坚定，自有信念，这样的地方是困不住他的，唯有云晦，但他怎么可能将假象与真实混为一谈，赝品永远比不得真。

　　终于寻摸到一处异常空间后，他欣慰地发现仅凭借云晦自己也同样破得了幻境，他差点忘了，云晦可是穿过几个世界来寻找他的英雄。

　　“小心！”云晦将手中混合着法则之力的水剑一抛，戳穿了偷偷在余沧明背后成型的黑雾。

　　“法则？小小修真界也有人能领会法则？”黑雾聚散，焦许捂着被划伤的手臂在远处现行，“别以为，你们这样就能打败我，这里可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