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秋晚来 - 分卷阅读2

只看到他穿着一件薄长衫,旧得分不清是蓝是灰,牛仔长裤也分明是穿了许多年泛白得厉害。
少年的个头很高,快顶到房梁上吊的那盏像上世纪流传下来的古董灯。
人又瘦,一排锁骨高高凸起。浑身除了骨头没一块肉似的,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南海边上。
他拎着只塑胶盆,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越过蒲岐望向她身后的人,眼神阴鸷,泛着寒光。
蒲岐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神能冻到这种地步。
刚才一路过来的风雨似乎都比这要有温度得多。
她眼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他碾成了灰。
贺晚来看了贺秋许久,终于收回视线,但没在蒲岐身上停留一秒,转身进了屋。
蒲岐想骂也骂不出来,是她要寄人篱下,她没资格骂屋主人。到时,只会给贺秋惹难堪,里外不好做人。
贺秋把两人的伞收了立在门口,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蒲岐:“擦擦脸。”
蒲岐没接,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弟?这么狗的脾气?”
后面那句话,她吞了:还是你好。
贺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蒲岐九岁那年在蒲顺的工作室遇见他。
他是蒲顺的新经纪人兼私人律师。那时候刚大学毕业,成绩好,跳过级,才二十岁,正是青年才俊,女孩倾慕的好年纪。
蒲岐妥妥的颜狗就爱缠着他玩。她从小被蒲顺养得有些娇纵,一般人都忍受不了。
只有贺秋,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她本来是越来越听他话,越来越依赖他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催化着她进入了叛逆期。
“他不是冲你。”
蒲岐的思绪被贺秋冲乱,他抽了一张纸,仔细擦着她脸上的水渍。
蒲岐还没反应过来问为什么,就被贺秋拍着后背送进了门内。
“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蒲岐第一次迈进贺家的大门是这样的,不太愉快,但却反而让她印象深刻。
——
贺家虽然是一栋二楼小洋房,从外面看挺气派,内部却是一团败絮。
卫生间只有一个,在一楼的拐角。蒲岐在里面洗着澡,外人根本没法用。
贺晚来敲了好几遍门,里面只有哗哗水流声,根本没应答。他以为蒲岐装听不见,生刚才的气,却没想过她是真的耳朵不好使。
贺晚来的拍门声把贺秋招了过来。
“你干什么?”他问。
贺晚来冲他哼了一鼻子,翻了个白眼后继续使劲儿拍着门。
贺秋出手捏住他手腕,被他猛地甩开。
“她耳朵有点问题。”贺秋有点无奈还有点愠怒。
贺晚来扬起的手就这么悬在了空中,他抿了抿唇,戾气稍缓:“有什么问题?”
贺秋看着他认真的脸,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听不见犬吠。”
贺晚来这团火又成功被贺秋点燃了,他眉毛飞扬,气急败坏地冲贺秋啐:“你他妈才犬吠。”
贺秋苍白一笑,按着贺晚来因营养不良而嶙峋无比的肩,像是在商量可又有点威胁的意味:“不要迁怒她,我住两天就走。”
贺晚来甩动着肩膀,要从贺秋的魔爪下挣脱出来,他吼道:“你走!你一天都不要住!马上就走!”
蒲岐刚好关了热水器,听到门外的吵架声,问道:“怎么了?”
贺晚来恶狠狠地剜了贺秋一眼,又转向面前的门,语气很不耐烦地高声叫嚷:“你搞快点,我要进来喂猪了。没听见它们饿得直叫吗?”
话音刚落,卫生间里传出有什么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
贺秋心一紧:“蒲岐你没事儿吧。”
蒲岐应道:“没事。”
贺秋便稍稍安了心,转向贺晚来,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贺晚来听着很不舒服,瞪他道:“你笑什么?”
贺秋摆了摆手:“我刚没听见什么猪叫。就听见你叫了。”
贺晚来气得牙齿直打颤,本来就大的一双眼睛鼓得更加大,额上几根青筋爆了出来。
“你他妈也叫了!”
“别老你他妈你他妈。”贺秋气定神闲地转了身朝客厅走,“我妈也是你妈。”
“呵。”贺晚来发出一声冷笑,“我妈没生过你这种报应儿子。”
蒲岐的手停在门把上,贺晚来的话清晰地落入了她耳底。
然后是他暴躁踹门的声音:“你好了没?”
蒲岐按下把手,朝内一拉。一股热气混着沐浴露的香味一股脑地往外释放。
贺晚来觉得被这香气薰得头有些晕。他皱了下眉头,视线朝下,看到了散着一头湿发的蒲岐。
她只达他肩窝的位置,穿一条横纹棉裙。脸看起来比他的手掌还要小,白里透着一点绯红。
大大的眼睛是扁圆状的像杏,氤氲着朦胧的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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