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上3

　　蓝眼睛灰头发的医生合上了病历，摸了摸病床上头缠纱布的少女的头，说：“你的恢复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可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不是吗】沐时雨在本子上写到。

　　医生朝她耸了耸肩：“遗忘对你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说完这番话，他如往常一样，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巧克力，这是他对未来养女的见面礼。

　　沐时雨接过了巧克力，在本子上端端正正写了五个字：我不想吃这个。

　　医生讪讪的笑了笑，表示下次会带小蛋糕给她吃。

　　距离她被继父从楼梯上推下来磕到脑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没露过面。直到前几天，福利机构的人来探望她的时候，才告知了母亲放弃抚养权的事情，还表示正在给自己寻找一位负责任的监护人。

　　然后，自己那位明明是个法国人，却能讲一口地地道道中国话的主治医生，就成了她的养父。

　　养父年过三旬，和绝大多数法国人一样，都有股由内而外散露出来的浪漫气质，爱好是和各种漂亮护士搭讪。他举手投足一派自信，自从确认沐时雨会成为他养女后，查房的时候，天天塞各种东西当做见面礼。

　　在医院也没什么事好做，沐时雨坐在床上，抱着本子在那边涂涂画画着，时间一长就无聊起来。每次她想偷偷溜出去晒太阳时，一定会被那几位漂亮的护士姐姐看见，边拉她回病房，边用那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劝说她回床上好好待着。

　　她哭笑不得，朝里面一位看得懂手语的姐姐比着手势，【我想出去晒晒太阳，这都不行吗？】

　　“Stark医生说了，不允许你出门，我们也没办法。”护士姐姐们也很无奈。

　　沐时雨也不想为难她们，只好在养父每日例行查房的时候，问他自己怎样才能出去晒太阳，每天在病房里看太阳画太阳是件很无聊的事。

　　“哦，我的小甜心，如果你去外面散步的时候，一不小心出汗的话，你头上是会留疤的哦。”养父煞有介事的，仿佛散个步真的会满头大汗一样。

　　毕竟沐时雨现在因为治疗后脑的伤口，头发剃的干干净净。虽说是个美人胚子，但留个板寸总归会引来点异样的眼光，他不想让养女承担这份风险。

　　【我只是想晒个太阳！】她用感叹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最后养父还是没坳过她，在下班的时候，往她头上按了顶渔夫帽，推着轮椅带着她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溜达了一圈。

　　时隔一个月，沐时雨总算出门享受了一下法国黄昏的空气。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您为什么要收养我】

　　“因为我不想成家立业，而你又急需一个抚养人，”养父坐在旁边的雕花长椅上，吐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况且你知道拥有一手做中餐的好手艺，却没人欣赏是件多痛苦的事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周围的人只有他喜欢吃中餐，别人的三餐基本上都是吃各种三明治卷饼。

　　那换个问题吧，【你以前去中国待过？】

　　“我大学就是在中国上的，那边很美好，我很喜欢。”

　　俩人这么聊着，养父看她精神状况很不错，就试探性的问她有没有回想起什么，过去的人也好，过去的事也罢，什么都行。

　　沐时雨抱着笔记本，认真的想了半天，脑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当抬头看向那片被晚霞印染成橙黄色的天空时，某块记忆碎片似乎被接上了一样，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场景：

　　她坐在旁边画着油画，那人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着游戏，黄色头发上的呆毛一抖一抖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飞舞着，仿佛在印证着这场比赛该有多么激烈。

　　在印象里，这人很嘈杂，但她却不讨厌他。可她却无法想起来那人的样子。

　　【我好像有个朋友，他有一头黄色的头发，我应该还给他画过不少画，可我想不起来他的脸】

　　看着这行话，养父满意的摸了摸他为了装帅蓄的小胡子：“不错不错，忘了这么多事，这么快就能想起来一点，不愧是我挑中的女儿。”

　　“不对，你现在还不能算是我女儿，只能算是我的病人。”想到这个，养父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机构的人打了个电话，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办手续。他等着办好手续，带少女回家装点她的卧室，给她买各种好看的裙子呢！

　　在养父打电话的时候，沐时雨在本子上很简单的画了幅素描，内容就是刚刚回忆起来的片段。所有的东西都画好了，偏偏就是缺少了那人的脸。她叹了口气，打算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来添上这笔。

　　当天晚上，沐时雨做了个梦，还是和那个男孩子有关。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远远地往她这里跑来。耀眼的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璀璨的黄钻一般。他边跑，边不停地朝她挥着手，嘴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努力的去听，总算是听清了。

　　他在说，时雨。

　　在那人走近的一瞬间，沐时雨甚至还能看到他那件蓝色T恤衫上别的胸针的纹样。

　　但当她想要去看清那张脸时，刹那间天旋地转。

　　醒来之后，沐时雨才发现自己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下床后并没有急着去换衣服，反而是跑去桌子前把这个梦境的场面画了下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沐时雨总算是画完了，她拍了拍自己坐麻的腿，起身去洗手间换衣服。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那位懂手语的护士姐姐正在端详自己的作品。

　　“画的很好看。”她夸奖着。

　　【谢谢】

　　“这个胸针上的图案很不错，是迷迭香吗？”

　　迷迭香？沐时雨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比着手势，告知这位美丽的护士姐姐，这是根据自己的梦境画出来的画，所以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迷迭香。

　　“这样啊，过会儿你可以问问Amanda，她最喜欢摆弄这些花了。”护士笑着说道。

　　俩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后，护士才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她用刚刚闲聊时那轻松的口吻，说了件很严肃的事情：“你想见你的母亲吗？”

　　“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和Stark医生去办手续了，在那之前，你可以见一次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