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10
关容翎何止是除却生死，他分明对自己的生死都毫不惧怕。
我道：“那你也不好奇我为何如此做？”
关容翎顺着问：“为何？”
我道：“我想退隐江湖。”
关容翎一怔。
我们泛舟于湖，有风有山，天光正盛景色大好。是个难得的好时候。
我觉得此时此刻正好。是以我又道：“所以在退隐之前，我要做一件大事。我要让整个天下记住我谢兰饮这三个字。因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江湖人。”
关容翎问：“……是因为什么？”
我道：“因为我想要的即为我得，关容翎，这个江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再是我所想要或我所需要的。”
我曾想要权势、地位、名声、一个能为我赴汤蹈火、死而不悔的狗。
后来我需要宛翊、叶尘生和段渐衍这样的帮手。
然则这一切只因为我没有。
我觉得这种道理不必说给关容翎听。
我只是又告诉他：“等退隐江湖之后，就我和你。”
贰、
天之大、地之广，谁也通彻不到底。
而欲望也无穷无尽。
如若说我毕生沉沦于权势地位，或许我走向的又将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说不上哪一个更好。
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叁、
楚晚思如愿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不枉他这些年来苦心运作，在杀了上一任武林盟主之后，还在江湖里为自己大造名声。
这中间大抵还有洛无度从旁帮衬。
否则就以楚晚思这阴阳怪气的调子，谁能说他是个正人君子、磊落光明？
他分明一塌糊涂。
好在楚晚思做武林盟主总比旁人做有用。
他登位的第一日就宣称要带江湖各大门派去围攻极意阁。
楚晚思说得铿锵有力。
传言楚盟主说极意阁行事嚣张，实乃江湖之耻，必然要给极意阁一点颜色瞧瞧。
传言楚盟主又说我谢兰饮从前就不是好东西，现在做事如此过分，若不制止，只怕我会与炼骨宗联手。
传言来去，各大门派确然动了心。
我虽与炼骨宗没甚么好关系，但在楚晚思一番巧言之后，倒是各门各派都深觉此事可行。
说不准我这种疯子会不会与炼骨宗冰释前嫌。
如若冰释前嫌了，岂不是显得他们愚笨。
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
肆、
我十分愿意等他们来。
凶牙帮的少帮主更愿意。
他宣称自己在极意阁住得不好、吃得不好，尤其是看到我，他非常不好。
他对我甚至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娶几个媳妇儿都行，怎么就成了个断袖。”
我道：“我若是不喜欢，娶一个也是祸害别人，有甚么必要？”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少帮主嘁了声，“我爹说了，儿女情长都是小孩子才玩的玩意儿，要想成就大事业，就不能拘泥于什么情情爱爱，再说了，天下间最厉害的人就是皇帝，皇帝后宫里可很多美人！”
我若有所思：“谁同你说天下间最厉害的人是皇帝？”
少帮主道：“他万人之上啊，谁见了他都得下跪。”
我道：“我见了他不用跪。”
“啊？”他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不用跪？”
我道：“因为我可以不用跪。”
我又道：“我认为你爹说的话并不是十分有道理。”
“……我爹哪里说错了？”
“人这一生，能遇到喜欢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要想武功卓绝，潜心修炼即可。或需一点天赋，却并不绝对。
可人之心动，绝非想动就能动。
伍、
楚晚思率领众多门派赶至极意阁前的夜里，我与关容翎坐在屋顶上赏月。
屋内是被我掳来的一堆公子。
我就和关容翎说：“要是你还在凌波宫内，兴许有一日，我亦想这般做了，还能将你掳来。”
关容翎道：“那会发生什么？”
我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脸，思索片刻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对你毫无印象，掳走你便掳走了，与他们关在同一处，直到事情了结，也不曾认识过你。”
“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关容翎追问。
我道：“另一种可能？若我掳走你的时候你那脾性依旧，大抵还是会认识你的。”
“……”关容翎偏过头来看我，“那我也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种可能，是我觉得阁主美则美矣，却是个丧心病狂之人，既不会与阁主说话，亦不会探听任何事情。只静候时机逃跑，直到事情了结，也不曾了解过阁主一点。”
“另一种可能呢？”我问他。
关容翎落在月下的眼睛熠熠生光。
他笑着说：“也许我会很好奇阁主为什么这么做，我会竭力去探听阁主在想些什么。也许了解到最后我仍会想离开，又或许了解到最后反而不想走了。”
顿了顿，关容翎问我：“这些可能里，你是不是还会很想要养一条狗？”
我怔了片晌。
我道：“大概到了这种时候，我已变得不太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