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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和这么个小姑娘交朋友似乎不需要考虑这些。
  第二日陈良果然依约来找他,从墙外灌木从中拖出那架小梯子,照旧是爬进来的。
  在宁府中小姑娘完全不拘谨生疏,就像她摘府中的杏子一般,取用自如,但绝不会让人生厌,她的从容□□,自然得让人觉得她可出入天下,山河间、房舍里的东西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与她交友是件很教人舒服的事。陈良很会体贴人和尊重人,她的思绪可以越过世上一切框架,也是因此,有些她的想法可称奇思异想、荒诞可笑,但因为她的态度,便叫人生不出轻慢之心来。
  她并没有出过远门,所知都从书本或是母亲描述,虽然终究是纸上谈兵,但足可谓博学广闻。油盐柴米、诗词歌赋、天下大势、儒学佛法,都可谈论一二,宁王有时说说各地见闻,她也能以《地理志》
  《水经注》中记载对之。
  相会日久,知道些阿良怎样被养大,宁王便渐渐对那个将她独自拉扯大的娘感兴趣起来。
  什么样的人家教女儿不从《女诫》《女论语》开始,而是从《史记》开始呢?
  宁王云游四海,走南闯北,每次去到不同的地方,总会带点什么有特色的小玩意儿给阿良,原是去行侠仗义兼经营势力的,无形中把每地的名胜小吃都弄得清清楚楚。
  后来他发现这点,也就是一笑。
  阿良总归是能让人觉得值得为她花这些心思的。
  应墨林家的小女儿,调皮胆大,又一身倔脾气,有几分像阿良,但她只是任性娇气,什么都要争一口气,阿良却是通透。
  有时宁王觉得,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隐士高人才对。
  他知道应籽言喜欢他,他却想到,阿良也是会嫁人的,只是他想不到,这样的女孩子,什么样的身份才配得上她?
  转念竟想到,宁王妃配不配?
  随即宁王失笑,阿良还是个孩子呢。
  宁王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他却只怕自己有了子嗣,更被皇帝忌惮,几次婚嫁的机会都推掉了,至今连个妾侍都没有。
  但阿良实在是美貌,让每一个男人都会觉得,错过了她太可惜。
  宁王和陈良来往从未中断,几乎看着她慢慢长大,每一次见面,都比上次出落得更加动人。
  如今因着一个吴贵妃,可真是不重生男重生女,不少重臣外戚都想进献绝色分了吴贵妃的宠,她这么个美貌少女孤身在外,不怕被人掠了去吗?
  陈良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所觉,宁王问过她一次,陈良却道:“那是你没见过我阿娘,她才是真正的美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宁王失笑:“你是她的女儿,又会差到哪儿去?”
  宁王到江南的机会渐渐变多,是因为宫里头那位吴贵妃的手伸得更长了。
  若是朝政全在皇帝手里,以那之老狐狸的本事,在他活着时候,宁王想插手朝政,安插心腹,机会还真不大。
  但这些年,皇帝越发宠幸吴贵妃,比之杨贵妃、李夫人也不逞多让,
  或者,比得过……
  宁王蓦然一笑。
  缓慢地将势力渗入朝政,在做这些调度安排时,他时常错觉自己坐在棋盘一端,这张巨大棋盘的另一端,深深没入皇城深宫之中。
  陈良及笄那年,宁王回江南是在春天,为她祝贺。碰面时陈良正读了一首《春夜喜雨》,道:“下次小雨我来见你。”
  说了便归家去。
  他们互相安然等待春宵夜雨,近在咫尺也飞鸽传书来往,终等到雨夜来见,她发鬓微湿,他在河堤边等她,果然为她泊了只船,船上燃了一只小火炉煮酒。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她不急着上船,宁王也不催她,只怕她一上船,这一夜很快就要过去了。
  一念忽升,宁王怔了怔,这才意识到竟已将这个小友看得这般重。他执扇抵颔,低低而笑:“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春宵苦短。”
  她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头:“我瞧见你也是。”
  宁王看着她,想,阿良实在是让人觉得,错过她太可惜了。
  那便不要错过。
  动身离开江南后,宁王着人刻了方印章送她:相见亦无事。
  相见亦无事,不来常思君。
  宁王没有问她回音,陈良来的信里也没提到过,有些话要当面说才好。但这一整年宁王都很忙,得空再到江南,已是冬日到来。
  江南的冬天并不冷,他们见面的日子,阳光温暖,尚有树木常青,河上漂浮着薄薄的碎冰,山水皆是好风光,陈良穿着冬装,披一件紫锦斗篷,仍然窈窕,并不臃肿。
  宁王看到她便觉得,已是大姑娘了。
  陈良见到他,第一句却问: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宁王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竟涌出欣喜,道:
  “我名讳上宸下濠。”
  她便道:“宸濠。”
  宁王如同回到年少轻狂,春衫纵马的时候,带着陈良游山玩水,踏雪寻春,或只为她折花编一只花冠。
  哪怕曾走过的路,看过的景,如今心境不同,感受也不一样。
  陈良刚刚及笄,在宁王眼里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叫他“宸濠”,其实很有几分好笑,但他听着就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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