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GL百合] 《三出》作者:观花匪禁【完结】

  文案:

  后人为她撰碑作文,道:

  “乔宗珏,一九二〇生人,祖籍南京,知名坤生,艺名远播。”

  “谁人不识乔宗珏,梨园榜上名坤生。”

  后人不会知道,当年她住在定浦花园,与我家仅一墙之隔。

  我听着她的戏长大,印象最深的有三出。而中有一出,我没听过。

  他们还写:

  “其生平悲壮慷慨,可歌可泣,巾帼不让须眉。”

  后人也不会知道,有着那么一个人,宁可她只平平安安唱一辈子戏,也不肯她以这般方式青史留名。

  第1章 (一)

  在我八岁以前,家住沪上,定浦花园。当时的报上写着有关种种事变的铅字,被闹市街头报童们向人们扔去。一回我在校门口等家里的黄包车,看着街边在半空中翻飞开阖的纸张,玩心顿起,冲着离我最近的报童哎哎地叫两句,他忙不迭凑过来。那报童已然不能以童称之,从面相身段估摸着比我长出十岁,戴顶帽,竹布衫,灰裤子,袖口一褶一褶,倒是比很多卖报的干净齐整。

  我把手伸进口袋,想学着大人的模样给他一个子儿,可昨天省下的铜板却不在兜里,一定是陈妈替我整衣服的时候昧去了。思及此,我又气又急,窘得不知该怎么好。那报童却径直给我一份报。小孩子只是藏不住心思,我吃了一惊,末了对他笑一笑,他也弯弯眼看着我:“小小姐,好好看。”我点头答应,他的笑更深了,很斯文地对我说谢谢。这个报童的确比学校里许多男生有礼貌得多,我顿时心生好感,问他:“你一直在这附近卖报吗?”他想了想,扶着帽檐点点头。

  我还想与他再说几句,却远远看见陈妈坐在黄包车上过来了,心下气恼来得太不巧。没奈何,我跺跺脚,急急问出一句:“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他张张嘴,还没发话,陈妈的车子近得很了,她拉开嗓子喊:“二小姐!过来呀!”到底怕陈妈,我忙喊着“就来就来”,提步便小跑过去。

  车恰恰在我跟前停稳,陈妈扶下车来,憋着劲儿把我抱上去。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爬上车的,但陈妈见了总会训我没规没矩。陈妈抱人的手法不好,双臂抄人胳肢窝,拱得我顺不过气。抱便抱,她还要掸掸袖子裤腿儿,吁一口气:“二小姐又长身子,老沉老沉的。”平日我总要与她斗斗嘴,今天却没这份心思。回过头扒着黄包车的后篷,我看见那个报童站在原地对我挥手,另一只手臂上搁着一沓报纸,风吹出沙沙的声响。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是看见他对我点了头的。

  陈妈坐在我身边,微微发福的身子挤着我,她擦着汗向后看:“刚刚和谁说话呢?”我抵死不认,就是没有。陈妈瞥了一眼,鼻孔里咻咻出气:“了不得!回头我和太太说去,长大了仔细拆白党。”我问:“什么拆白党?”她又不告诉我,只说是坏透顶的人,女孩子家家的,离他们远着些。我也懒得多管,满心念着那报童叫我仔细读号外,便将手里报纸抖索平整,眯着眼睛认起字来。“北境……什么?……国破耻,偏安岂能雪?”陈妈凑过来,但我知道她是大字不识几个,也不问她。她却哎呀呀叫起来了:“这打头的字莫不是北?二小姐,你读了书的,帮我看看是不是讲我老家的事情?”

  陈妈是关内人。当年日本人占下东北,陈妈恰巧在出事前一个月南下来奔亲戚、讨生活。她丈夫是关内营里的一个哨兵,两边一开火,也不知是死是活。母亲总和我说不要老气陈妈,她也怪可怜。我看着陈妈殷切的神色,两鬓纵使抿了又抿,还是爬上了一缕缕银白,心下有些难过:“对不住陈妈,我也认不全。”陈妈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倒宽慰似的拍拍我的手:“不赖你,二小姐,女人家本就用不着认得那么多字。回头你去问问大小姐,再来和我讲?”

  我一听姐姐,脸就垮下来了。陈妈劝道:“别看大小姐成日家一板一眼……但毕竟是她亲妹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疼你的。”我的姐姐辛采颉,平日总是冷冷的。她本就大出我十来岁,又懒得哄我玩,两个人之间越发没有话讲。我扁着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问不来姐姐,我问乔姐姐去!”陈妈闻言就嗤嗤发笑:“个小没良心的,胳膊肘净往外拐。改日把你送给隔壁当妹子,你该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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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佩开的第一篇文(ヮ)

  民国背景下温柔坤生×大小姐的绝美血虐故事 大小姐妹妹第一人称视角 前期进度慢后期加快 希望大家喜欢( ′ω)

  第2章 (二)

  车在家门口吱呀一声停稳,我趁着陈妈给车夫算钱的空当,卷起报纸,回身就跳下了车,把他们二人都唬了一大跳。陈妈在后头赶着喊:“还跑!还跑!回头告诉你妈去!”我甩出她一大截,回头对她做个鬼脸:“饭点就回来!”之后一溜烟冲进了家门口边的另一个小院。

  乔姐姐自己说不怎么会侍弄花花草草,但前院里几株麒麟花却从初春开到初冬,深红浅红,艳丽无双。我在矮阶上敲她家的门,一边不安分地伸手去摸那花两片相插的瓣儿。我笃笃笃地敲了一会儿,侧耳没听见动静,又不肯认人家不在,便敲得重了些,到后来索性喊起门来,一声高过一声:“乔姐姐!乔姐姐!”手敲得生疼,但我好像起了劲儿。到后来不为敲门,而是为在门上击打出特别的节奏。正入迷时,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我刚要回头,一双手就伸到我前面来,把我向后一拢。我怕痒得很,和弹涂鱼一样往后面的人身上扭,没规没矩地哈哈笑。乔姐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这小东西,把我家门当红檀板呢?”

  我笑了一阵,好容易才支起身子。乔姐姐扶着我站好后把我转过来,今日许是在后院排戏,一身红蟒,腰间挂玉带。她半蹲下来与我说:“方才和你姐姐在后院呢,半会儿没听见你敲门。”我张张嘴:“姐姐也在啊?”乔姐姐站起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后院绕。我是万分不乐意的,另一只手攥住她,连连往后缩。乔姐姐见我不乐意,有些疑惑,但也不多勉强,复蹲下了:“有什么事吗?你姐姐也不能知道的?”我支支吾吾,倒也没什么大事,只能慢慢把手中卷起捏皱的报纸给她摊平在地上,只管指着“北境”后头两个字。乔姐姐高挑,便改为半跪在地上,捋捋耳后微微散下的短发,手指指着那头条上的大字,一个一个替我读过来:“北境黍离国破耻,偏安岂可雪。”她是是沪上数一数二的坤生,一把沉郁动听的好嗓子,高声敞亮,低声就像每个字都打在人心上。我哪里有心思认字,看着她呆住了。

  只见乔姐姐念完大字,眉头略微蹙起。她的手指向下滑过文段,两条眉毛渐渐拧到一起。她偏过头问我:“二妹,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我方回过神,呐呐道:“校门口,有人卖这个呢。”乔姐姐叹口气,把报纸折好揣进怀里,站起身摸摸我的头。我猛地想起陈妈的嘱托,便问:“这是什么意思?讲的陈妈老家打仗的事儿吗?”乔姐姐沉默了一会儿,拉起我的手:“傻孩子,东北哪里还有仗可打。”

  “那我回去告诉陈妈,让她不用担心了。”乔姐姐听了我的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是的,”她轻声说,“东北早已经……被日本人抢了,自然就不会再动兵。现在华北也……”她的手紧了紧:“你还小,不该知道太多。”

  “宗珏,谁来了?”我还揣着满肚子疑惑,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姐姐!我冷不丁缩了缩脖子,是了,她们二人关系本就好,我怎么也不问一句姐姐在不在家就送上门来。正想着,姐姐一身纹旗蟒,一步一步踱过来。我张大了嘴巴。虽然姐姐自小读的洋学堂,却因为和乔姐姐自小走得近的缘故,还唱得好京戏,这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她穿上戏服,在我看来还是头一回。

  她张张眼,看清楚了是我,眼底有些惊讶,开口到底是无风无波:“采颃,有事吗?”听起来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明明都是客!乔姐姐将报纸藏了藏:“来玩的呢。”说罢回头对我挤挤眼睛。姐姐皱了皱眉:“快些家去,我们这里有正经事儿,由不得你胡闹。”我听了直委屈,不由分说就嚷嚷:“我哪里胡闹了?我哪里胡闹了?”乔姐姐揽过我的肩,看向姐姐,语里有些嗔怪:“你赶二妹走干什么?就让人家在一旁看着我们排戏吧。”姐姐坚决地摇头:“不好,她在这里看着,回头就该满世界宣扬她家姐姐在乔家后院扮上了。”我气急败坏地挣开乔姐姐:“你以为你的事儿有那么好嚼舌头?我才不去说!”

  乔姐姐一把拉住我:“二妹乖,”她迎着姐姐笑道:“依我看,赶不得。小姑娘本来是在这里一赖不肯走,如今突然早早回去了。问是为什么?姐姐赶的。到时候才不好搪塞呢。肯定多留个心眼,想你来干什么来了。”

  听她一席话,姐姐思忖半刻,眉头慢慢舒开了,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叹一口气:“也只能这样办。”乔姐姐见松了口,继续劝道:“你和二妹叮嘱一句,二妹保证不漏半个字出去。是不是?”她突然看向我,我一时不解,愣愣的杵在那里。姐姐走近几步,想了想,提着衣裳下摆俯下身来,对我说:“回去之后,可别向旁人提你今天看我们排戏的事儿,嗯?”姐姐难得有求于我,虽说还是一副端着的样子,可乔姐姐此时在身后戳我两下,我一糊涂,迷迷瞪瞪就把头点了。

  姐姐没言语,但脸上忽的挂了一点浅笑。还未待我回过神,她就已经转身向后院走去。乔姐姐连忙扯着我跟上,还一面嘱咐我万万不可泄露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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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出来啦

  下一章就可以看宗采唱戏了噢

第1章 (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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