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素衣红着眼眶,重新叫人端来了一碗汤药,哄道:“小姐呀,您倒是喝药吧,算是奴婢求您了。”

  锦瑟同样倍感伤怀,她家小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十四岁那年就设计将新帝的兵马困于山谷。

  可如今……

  锦瑟擦了泪,劝说素衣,“御医说小姐是痴傻了,你我这般喂药,怕不是办法,小姐已不认得咱们,方才又尝到了苦味,自是不会愿意喝。”

  素衣哽咽,“那可如何是好?”

  后宫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姐又和新帝有宿仇,这般痴傻如何才能保命?

  锦瑟从素衣手里接过汤药,蹲着身子小心翼翼一步步挪向卫令仪,“小姐听话,这药是甜的,小姐一口喝下,奴婢就给小姐去拿糖吃,可好?”

  卫令仪一双大眼水汪汪的,褪去了精明之色,取而代之是孩童的纯澈和懵懂,她好像知道何为“糖”,在锦瑟端来汤药时,当真没有避让,可就在汤药碰触唇瓣的刹那间,那苦涩之味让她像雀儿一样立刻有了反抗,伸出双手推开了锦瑟。

  哐当一声。

  又打翻一碗汤药。

  这一下,卫令仪瞪着锦瑟和素衣的眼神更是凶悍,像脾气上头的奶猫儿,奶凶奶凶。

  “小姐!”素衣哭着喊道。

  这时,一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内殿响起,“来人,再端一碗汤药过来。”

  素衣和锦瑟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见帝王不知几时已经来到了内殿。

  帝王曾是战神般的存在。

  年纪轻轻就跟随其父南征北战,前朝□□、民不聊生,新帝十三岁上战场,弱冠之前即经历大大小小战役数次。

  唯一一次差一点败仗,还是和卫令仪交锋的那次。

  不过,最后还是被帝王绝地翻盘了。

  素衣和锦瑟对视了一眼,自是畏惧帝王,生怕帝王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小姐的命。每一次帝王过来,都会屏退所有人,无人知道帝王与卫令仪私底下谈了些什么。

  有一次帝王醉酒,不知怎的还伤了卫令仪,等到帝王离开之后,卫令仪脖颈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痕,发髻也是凌乱的。

  很快,宫人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封璟接过参汤,目光凝视着蹲趴在红木地板上的卫令仪,却对在场宫婢低喝,“都给朕出去,无召不得入内。”

  素衣和锦瑟惶恐极了,可眼下也无其他法子,镇国大将军府至今还没有覆灭,便是因着帝王还顾及最后一丝丝情分。

  “出去!”封璟再一次低喝。

  帝王嗓音如惊雷乍现,不怒自威。

  这下,素衣和锦瑟再不敢犹豫,锦瑟在合上门扇时,往里看了一眼,便见帝王在自家小姐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

  门扉彻底合上。

  素衣和锦瑟在殿外廊下焦灼等待。

  小雪零落,浮光打在上面,像丝丝飘零的棉絮,完全听从命运牵制。

  这厢,卫令仪许是觉得跪趴的姿势有些累了,她身子往后缩了缩,一双玉足一点点的挪动,下一刻却被封璟握住了一只脚踝,制止了她继续逃离。

  封璟二十有三了,早已历练成精,那双细长幽深的凤眸透着无尽的审视和打量,嗓音低低沉沉,“朕的卫美人,你当真不喝药?”

  卫令仪眨眨眼,只觉得面前的男子生得十分漂亮,她歪着脑袋,原本徒升一丝丝好感,可一看到他手中端着的汤药,仿佛知道他也不是个好人。

  卫令仪摇摇头,凌乱的留海一晃一晃的,很是防备的瞪着封璟。

  封璟打量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了似的,忽然一声轻笑,“真不喝?还是要让朕喂你?”

  卫令仪缩着脖子,敌不动我不动,一双眼睛瞪出了泪花。

  封璟已见过御医,今日是由数名御医共同诊断,皆判定了卫令仪失了智,况且她的后脑勺被人重伤,重重迹象更不似作伪。

  见女子毫不动容,封璟掌下用力,拉动卫令仪脚踝的同时,将她拽到自己跟前,这便松开了手,改成捏住了她的下巴,稍一用力迫使她张开嘴,下一刻,封璟端着汤药递到了卫令仪的朱唇边,直接强行喂药。

  卫令仪已经尝过这苦涩的滋味,哪里肯就范?

  汤药虽是灌进了嘴,那还没等到她吞下,就被一口喷了出来,正好喷在了封璟脸上,药渍顺着他俊挺的面容轮廓往下滑,一滴滴沾湿了玄色帝王常服。

  不知是什么取悦了卫令仪,前一刻她还一脸怨恨,见封璟被喷了一脸药汁,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底的泪花都挤出来了。

  她双手合在一块,拍着巴掌,动作神态像极了周岁之前的婴孩。

  咯咯咯的笑声传到了殿外,素衣和锦瑟不明其意。

  封璟抬手抹了把脸,倒也没有怒,但旋即他就捏住了卫令仪的下巴,再度迫使她张嘴,这一次封璟自己先含了汤药,一低头,准确无误的对准了卫令仪张开的唇,将汤药渡入之后,确保她吞咽下去,稍顿了顿,这才抬首。

  封璟是个狠人,不会允许任何人反抗。

  如此这般五六次之后,一碗汤药见了底,封璟渡完最后一口汤药之时,才彻底松开了对卫令仪的禁锢。

  得了自由的卫令仪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苦涩汤药已下腹,又吐不出来,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跪趴在帝王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昔日里,那个挥军平蛮夷的红衣少女将军,此刻,已然是个不讲理的哭包。

  “够了!不准哭!”封璟低喝,又问道:“今日见你之人是谁?他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卫美人,朕在问你话?”

  卫令仪被这一低喝,愣是卡壳了一下,翘挺小巧的鼻孔里冒出一只小泡泡,随即就炸开了。

  帝王与美人俱是一愣。

  可才安静一个呼吸,她又哭了起来,是毫无章法的孩童般的嚎啕大哭。

  封璟放下空置的瓷碗,把卫令仪拉了起来,扣住了她的后腰,低头威胁,“你再哭一声试试?”

  卫令仪哪里懂?

  下一阵哭声又更是高亢。

  这下,封璟又不知被什么取悦,天生冷凝的眸忽然一弯,笑了笑,“你倒是中气十足。”

  帝王一言至此,就把人打横抱起,送上了床榻,卫令仪一躺下就爬坐起来,随后一转身就快速爬到床榻角落,动作十分麻利。

  缩在角落之后,她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这便抓起一只软枕,朝着帝王砸了过去。

  倒是个很会报复的。

  封璟任由她胡闹。

  不愧是卫令仪,都这般痴傻了,还有十足的防备心,也甚是记仇。

  封璟站在脚踏,一动也不动,一双凤眸紧紧锁着角落的女子,小片刻过后,内殿浮香袅袅,逐渐冲淡了浓郁的汤药味,小女子许是乏了,眼皮子时不时耷拉下来,不消片刻,就倒在榻上,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许久,久到烛火微泯,封璟这才转身离开。

  待素衣和锦瑟入内殿时,就发现自家小姐缩在千工床角落,身上像是被人随意抛上了一条软毯,微微隆起,像一只蘑菇,仅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因着鼻子不通,正打着轻鼾。

  *

  皇宫地牢,处处透着死一般的沉寂,外面小雪纷落,活人行走在地牢之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水雾。

  滴答、滴答……

  是鲜血跌落在青石地面的声音,仿佛在幽暗地牢形成了回音。

  火把光微晃,封璟的影子投射在血渍斑驳的墙壁上,被挂在绞刑架上的男子睁开眼来,透过一条细缝看清了来人,他随即豁然睁眼,“逆、逆贼!”

  封璟身侧阉人怒斥,“大胆反贼!”随即,对侍卫使了眼色,暗示侍卫继续抽打。

  然而,封璟半分不怒,抬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嗓音又清又冷,却透着无尽威严,让人忘却他也才是个弱冠不久的年轻男子,凤眸之中是足可泯灭万古的狠绝,“自古成王败寇,前朝早已腐朽不堪、君王昏庸,朕挥军平天下乃天意,你的主人不过只是负隅顽抗,朕没有赶尽杀绝,已是仁慈。”

  绞刑架上的男子,便是今日偷袭卫令仪的刺客。

  卫令仪原先是前朝统帅之一,又与前朝太子曾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她知道太多的秘密。

  一旦卫令仪彻底投诚了新帝,后果不堪设想。

  封璟似是不欲多言,眼神示意。侍卫立刻走向男子,捏住男主下巴,喂了他一颗药丸,男子被迫吞咽,才几个呼吸,当即露出极致的痛苦之色,额头青筋凸起,眼中充血。

  真言丹,毫无疑问,是让人说真话的药丸,可也有巨大的反噬,一旦服用,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必定暴毙。

  果真,男子很快就说出了他自己知道的几名同伙。

  被迫出卖同伙之后,男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仰面大笑,口齿之间皆是血渍,“哈哈哈,反贼!卫姑娘早就是我们太子的人,你抢来又能如何?卫姑娘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哈哈哈,嗯——”

  男子忽然急火攻心,当场暴毙,一双血眸如铜铃般,死不瞑目。

  须臾,地牢出现死一般的沉寂。

  小张子暗暗腹诽:前朝余孽当真歹毒啊,自己杀不了卫美人,就离间皇上与卫美人,想让皇上亲自动手。卫美人不过就是一介女流,入宫三个月以来,从未出卖过前朝余孽,可这帮亡命徒当真不君子,还想借刀杀人。

  封璟转过身,眼神冷凝。

  呵,雕虫小技。

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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