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421
白日破云, 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半隐匿暗云中。
殿内,登时稍许亮堂。
姜宥抬眸瞅着齐麟, 不由有几分错愕。
今日那齐麟神情冷冽昂首挺立, 周身散着刚劲挺拔。
与盈盈伫立的女皇比肩而立, 当真看上去像似一对璧人。
立时念起玉晏天,姜宥瞬间阴了脸。心中怅然不乐,这才几日女皇便与这小白脸如胶似漆。
此时,却见那齐麟冲姜宥作揖,抢先开口道:“是我,寻姜统领,有事。”
姜宥略有鄙夷, 口吻如此沉着, 这个齐麟分明是在模仿玉晏天。多少顾及女皇的颜面,耐着性子应道:“你有何事?”
玉晏天直起腰身,眼神霎时锐利,一字一顿冷冷道:“太上皇已被女皇陛下, 软禁在西宫不得自由。”
姜宥闻之色变,难以置信看向女皇。
南宫盛蓉端着傲气,应道:“没错, 是真的,起因是太上皇要杀他。”
言至于此,姜宥心知肚明。
恐怕是太上皇仍疑心齐麟的身份,杀之永绝后患。
姜宥言辞义正, 向女皇谏言道:“女皇陛下, 恕老臣直言,为了一个男宠, 囚禁太上皇,若是被天下人知晓,陛下,不怕群臣,乃至天下人的耻笑吗?老臣,奏请女皇,听从太上皇之命,杀了齐麟,以正朝纲。”
南宫盛蓉愕然与玉晏天四目相对,始料未及,这姜宥竟如此衷心于惠安帝。
玉晏天牵住她的手,示意她莫慌。
而后玉晏天走到姜宥身前咫尺相对,嘲讽冷笑道:“原来在师傅眼里,徒儿也是该死之人。”
姜宥原本正厌恶斜眼相对,闻此一个激灵挺直腰背,大惊失色道:“你方才唤老夫什么?”
不待玉晏天作答,又自顾自急急道:“难怪了,太上皇执意要杀你,原来你真是他。”
措不及防间,姜宥拔了腰间长剑,雷厉风行落在玉晏天肩头。
“放肆,御前竟敢动剑。”南宫盛蓉怒喝,想要阻止。
姜宥却无动于衷,恶眉恶眼质问道:“你为何没死?老子说嘛,女皇为何逼宫,阿栋那小子竟敢偷老子的虎符,原来皆是因为你没有死。”
玉晏天毫无惧色,仰首森然一笑道:“师傅,既然效忠太上皇,动手吧!杀了我吧!”
姜宥握紧剑柄,毫不迟疑提剑挥杀。
南宫盛蓉胆战心惊,来不及喝止,眼睁睁看着长剑砍落。
电火石光间,剑锋陡然一偏劈空。
“为何不躲?”姜宥暴喝一声,弃了长剑。
汹涌杀意顿泄,老目噙泪抱住了玉晏天,动容道:“你为何不早说,晏天,师傅怎下得去手,杀你啊!”
南宫盛蓉唇齿一颤,舒了一口气。
玉晏天绷直腰杆,哽咽谢道:“谢,师傅,不杀之恩。”他明白,未得到承诺一切皆是枉然。
姜宥抹了一把泪,急切道:“你当初如何逃脱,你又如何成了齐麟?”
玉晏天眼神一凄,缓缓道:“我那时并不知喝下的毒酒被人掉包,待我醒来已在青州郡齐家。我丧失了从前的所有记忆,听信齐麟之父,真当我是齐家二公子。”
姜宥摇头质疑:“齐家不可能,有此能耐救你。”
“事到如今,徒儿也不相瞒了,是裴啸凌暗中救了我。”
姜宥松开玉晏天,仍不信又道:“这不可能,若在宫外,为师或许信,可是御前如何做得了假,你怎能瞒得过赵太医?”
玉晏天意气自如回道:“那时赵太医,背着太上皇换了药。”
南宫盛蓉与姜宥皆是一惊,原来赵太医自始至终都选择与玉晏天一条船。
南宫盛蓉轻咬朱唇压着疑问,可温若飏明明说是他偷换的药。
恍然顿悟,那夜她逼问赵太医,为何对方说被她父皇知晓,亦是一死。
又信誓旦旦保证迷惑于她,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换药。
她竟未听出弦外之音,只有赵太医有机会换药。
如此看来,温若飏与赵太医早便串通一气。
温若飏那般说辞,不过是在保全赵太医。
“哎,或是你命不该绝。”
姜宥感慨万千,拍了拍玉晏天肩头,冲南宫盛蓉道:“太上皇那边,便交与老臣周旋吧!如今只怕除了老臣的话,太上皇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南宫盛蓉郑重其事对姜宥,作揖拜道:“大恩不言谢。”
姜宥摆手无奈道:“女皇陛下,折煞老臣了。哎,但愿太上皇能回心转意。”
“师傅,徒儿跪谢师傅大恩。”
玉晏天屈膝叩首,姜宥未扶他,而是循循教导道:“你既回来了,莫让人看出你的身份,玉晏天已死,你如今只能是这个青州郡,齐家二公子,齐麟。”
姜宥这才俯身扶起玉晏天,仍旧唏嘘不已道:“哎,回来便好,师傅当初懊丧许久,不能救下你。”
玉晏天眸中微濡,重新跪地拜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些年师傅暗中照拂,于我来说师傅与父亲无异。徒儿,叩谢师傅大恩。”
连磕三个响头,姜宥心疼扶起玉晏天,喜极而泣道:“好孩子。”
姜宥拉着玉晏天到南宫盛蓉面前,正二八百宛如老父亲般,嘱咐道:“女皇陛下,晏天便交给你了,这孩子心里苦,务必让好好待他。”
南宫盛蓉伸手紧紧握住玉晏天的手,向姜宥坚定不移承诺道:“姜统领放心,这次朕绝不退让,定会护好他。”
“那老臣,可否去拜见太上皇?”姜宥神色凝重相问。
“这是自然,朕,命人领您去。”
南宫盛蓉唤来小宁子,带着口谕领着姜宥去西宫。
姜宥出了正殿,瞪了两眼不知所以的姜栋。
害得姜栋一阵心慌害怕,待其离开参拜入殿。
西宫,寝殿。
田公公谨小慎微喂完汤药,这两日惠安帝连摔了几次汤药。
惠安帝面色阴沉,对田公公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若非你向着女皇,朕,也不会弄到如今窘境。”
田公公仓皇跪地,苦口婆心劝道:“太上皇,老奴也是想缓解,您与女皇之间的父女之情。”
惠安帝气涌盛怒道:“缓和,朕屡次三番要杀玉晏天,如何缓和?”
田公公缩着身子,壮胆言道:“太上皇糊涂了,不论之前如何,眼下那玉晏天不是好端端的,为何不就此罢手,与女皇和好如初。”
惠安帝油盐不进,固执道:“朕不信,那玉晏天能一辈子无二心,朕不信。”
“姜大统领,到。”
门外小宁子的通报声,打断二人言语。
惠安帝闻之喜出望外,姜宥尚能来见他,说明女皇仍有忌惮。
“老臣,拜见太上皇。”
惠安帝冲姜宥挥手免礼,又怒瞪了一眼田公公,示意其先起身吧。
田公公有些腿脚不利爬起,规规矩矩立在了一旁。
惠安帝按耐不住怒火,冲姜宥急道:“那个齐麟,便是玉晏天,替朕悄悄结果了他。”
姜宥略有愧色,拱手道:“恕老臣,不能从命。”
惠安帝勃然大怒,又起身不得,捶打床榻发泄道:“如此说,你已然知晓齐麟的身份,你竟然也觉得朕错了。”
姜宥答非所问,强硬道:“太上皇宫中的亲信暗卫,已被老臣撤换掉。如今女皇即位,太上皇,朝中局势早变。即便您杀掉玉晏天,又能改变什么。莫非废掉女皇,另立新帝。老臣记得,太上皇还不曾杀掉那个郑南归,莫非是想遂了郑宏业的意,让他的儿子登基即位。”
惠安帝顿时哑口无言,半晌回神,痛心疾首道:“朕糊涂了,竟不知不觉中了郑宏业的计,朕,父女反目,于郑南归最为有利。好一个郑宏业,朕这一辈子都被他算计了。”
姜宥趁热打铁,又道:“太上皇英明,如今一切尚不晚,玉晏天没死,您不如与女皇陛下冰释前嫌。”
姜宥陡然跪地,田公公亦慌忙跪地,添柴加火道:“太上皇,姜统领所言甚是。若您真杀了玉晏天,到了落个众叛亲离。您不也盼着与女皇陛下父女言归于好。”
惠安帝拧眉,扶额头痛,有些烦躁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想静静。”
田ʟᴇxɪ公公喜上眉梢应声,惠安帝分明听进了劝说。
姜宥与田公公退到殿外,行到不远处言语。
田公公锤了捶发僵老腰,笑眯眯道:“姜统领,如何得知齐麟的身份?老奴实在想不明白,他如何假死逃脱掉?”
姜栋嗤鼻,附在田公公耳畔,阴阳怪气打趣道:“赵院使,换了鸩酒。”
田公公如梦方醒,感慨万千道:“哎,人心难算。太上皇无论如何也未料到,赵院使竟未雨绸缪率先选择了女皇陛下。赵院使此举,可保他此生无忧了。”
姜宥颔首道:“若非赵院使为了荣华富贵,此事哪有扭转的余地。”
田公公赔笑求道:“劳请姜统领,劝女皇来见见太上皇,有些事还是要当面化解。”
姜宥摇头道:“还是过些日子吧!太上皇方有悔意,等太上皇开口邀见,再见不迟。”
“还是,姜统领思虑周全。那,姜统领快去告诉女皇这个好消息,做好准备父女相见。”
姜宥仰首见白日破云而出,万丈金光耀眼,笑道:“拨云见日,果然是好兆头,老夫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