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19
自从侥幸逃出小院后,李汀南便成了苏琪的心病。
苏琪认为,是李汀南牺牲了自己,才换了他逃出小院。随苏宇大军回京后,李汀南的失踪更使得苏琪愧疚难耐,直觉是自己害了李汀南。听闻房中发现地道时,苏琪心头一震,夫人会不会就在地道之中?
于是想也没想,一马当先地跳进了地道。
只可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苏宇死死地盯着地道,沉默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地道可有出口?”
“有……”
苏琪话还没说完,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再一扭头,只见地道口处还剩一片褚红的衣角。
——苏宇已然进了地道。
见苏宇进了地道,县丞也闪身钻了进去。
脚步稳健,动作迅敏,倒不像是个文弱的秀才该有的模样。
……
地道的出口在一处普通的山洞之内。
出了山洞,再扭头回看,任谁也想不到洞内竟藏着惊天的秘密。
往前看去,视野被一个山头挡住,只看得见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泥间野蛮生长。
眼前的树林倒也和身后的县丞一般,千篇一律,毫无记忆点。让人看了就想迷路。
“听闻县丞是本县人?”
一路沉默的苏宇,冷不丁地开了口。
县丞一时间没琢磨透苏宇的意图,只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下官自小便随父亲去了邻县的书院,前两年中了秀才,方回本县就职。”
苏宇转过身来,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的男子。
“难怪。”
此时已是日落之时,金乌西坠,血红的夕阳透过树梢林间,飘飘摇摇洒在苏宇身上。像是凭空披了层血衣,徒增几分煞气。
县丞猛地想起坊间有关苏宇的传闻,说他少年侯爷,横刀立马,一朝西北射天狼,赢得单于仓皇顾。
他一直以为,坊间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直至如今,方才觉得,坊间有时传的不假。
“难怪什么?”县丞问。
话音将落,只觉一阵拳风迎面扑来,县丞的鼻骨只觉锥心之痛,登时血流如注。
“难怪县丞一点都不担心。”
正所谓林深不知处,山洞在一片密林之中,刚从其中出来的人,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树木,多少会因找不着方向,而感到担忧。
但县丞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对此处很熟悉。然而县丞自幼在他县长大,当不会对泉县的一片山林熟悉。
“都是下官的错,还请侯爷息怒——”
县丞捂着鼻子跪在地上,暗红的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和泥土融在一起,看上去好不可怜。
“县丞大人,这里除了你我,再没有第三个人。接着装可没什么意思了。”
刚才那一拳苏宇不仅收了力度,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若是普通的文弱秀才,纵使受了惊吓往两侧闪躲,也不会被这一拳打到。
能结结实实接到这一拳,多少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侯爷在说什么?下官……”
跪在地上的县丞突然暴起,一手成爪,一手飞速抽出腰间的软剑,直冲苏宇命门而来。
苏宇眉头微挑,有点意思。
侧身躲过县丞的攻击,将县丞握剑的手扭至身后,膝盖微曲,顶住县丞的脊背,将县丞制伏在地。
县丞挣脱几下都没有成功,干脆放弃了挣扎,测过脸去阴恻恻一笑,“侯爷,您找不到侯夫人的。”
苏宇暗道不好,伸手钳住县丞的下巴,但终归是晚了一步。
县丞已经将牙槽中的毒囊咬破,他嘴角渗出的一缕黑血,像是在嘲讽苏宇的无能。
日头已经完全隐在了山后,只剩下黑沉沉的孤寂,默不作声地将林中之人侵蚀。
咚——咚——
醇厚古老的钟声拖着尾音,在山中回荡,惊起一群又一群归林的倦鸟。
苏宇微微仰头,望着远山若有所思。
不知是在倾听山间回荡的钟磬音,还是在看天边归林的鸟儿。
……
灰色的鸽子从佛寺上空掠过,转悠几圈,像是在找寻落脚的地方。
艾山伸出手臂,鸽子便不再犹豫,直直飞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解开鸽子腿上的纸条,艾山一言不发地看完后,将其放在身旁的炭盆中烧尽。一如往常那般。
“泉县的暗桩,被苏宇拔了?”虽是询问的语气,却被帘幕后的老者问的十分笃定。
艾山微微颔首,“意料之中的事。苏宇手段一向狠辣,更何况他以前也是做这个的,在这方面,至今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少主,江初渡如今就在护国寺中。”老者没有接着艾山的话讲下去,反倒岔开了话题。
“然后呢?”
艾山轻声道:“杀了他,一切都能回来了吗?公公,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
窗外夜风卷着雪花落进了屋内,很快就被室内的温度融为一滩透明的水,而后再被蒸发,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夜风又大了些,径直掀开帘幕,带着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老者脖间的棕黑的佛珠上。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至艾山身旁。
“初见少主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一晃多年,老衲也从一介阉人,成了护国寺的住持。”
“二十五年过去了,老衲竟不知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冬风带雪晚来急,落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