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叔叔。”秦铮站起身。
辛爸爸点点头, 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爸。”辛小晚心虚地喊了一声。
“醒了？”辛爸爸脸上没有多少变化，点头应了一声，“医生检查过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
“没事了。”辛小晚忙道, “医生说我现在就可以出院。”
门口有人敲门, 辛小晚喊了一声进来。
九叔推开门，对屋里的几个人点点头，道：“老爷子听说辛小姐醒了，让我过来看看。”
辛小晚记起当时落在金老爷子身上的那一木仓，算起来, 金老爷子是替自己挨了一下。
“金老爷子没事吧？”辛小晚微微倾身, 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秦铮按住她, 把她压回床上，道：“你刚醒，还需要多休息, 我替你去看看。”
很快，屋里只剩下辛爸爸辛小晚两个人。
辛小晚察觉到辛爸爸释放的低气压, 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爸, 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给女儿拿水果的辛爸爸瞪她一眼, 将洗干净的草莓放在小桌子上。
“那真的就是意外！”辛小晚捏了一个草莓塞嘴里，“光天化日之下，谁能想到有人胆子就这么大呢？”
当街给她下迷药啊！
啧！真是胆大妄为！
“你啊！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辛爸爸叹气,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往家里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妈在家都快吓死了！”
“就是这样才不敢告诉你们啊，你还有高血压, 多危险啊！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辛小晚缩着脖子小声道。
辛爸爸长叹一声，坐在一旁：“以后可别什么事都瞒着家里。”
“知道了。”辛小晚乖巧道。
辛爸爸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吃水果，紧紧绷着的弦才慢慢放松下来，替女儿捏了捏被角，视线柔柔落在她身上，眼里偶尔闪过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最近……你回家住几天吧。”辛爸爸突然道。
辛小晚抬头：“嗯？为什么啊？我手好腿好，能照顾自己啊。”
辛爸爸低头给女儿削苹果：“你妈想你。”
辛小晚眼睛眨啊眨：“我妈不用去店里吗？”
辛爸爸：“不用，店里请的有人。”
辛小晚咂咂嘴：“好吧。”
……
秦铮关门的时候往屋里看了一眼，抿了下唇，跟着九叔离开。
金老爷子就在辛小晚的上一层住着。
他的情况比秦铮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秦铮这才知道，金老爷子有癌症，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七年前发现的，当时医生说最多活不过两年，没想到，老爷子就这样抗着，撑到了现在。”九叔挥挥手，屋里的医生护士离开。
秦铮静静看着床上的金老爷子。
金向安的那一木仓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还是让金老爷子受了不小的折磨，刚动过手术的他此时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不知是二人的视线太火热还是金老爷子太过敏感，片刻后，金老爷子手指动了动。
九叔立刻上前，低声喊道：“老爷子？”
金老爷子眼球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看了九叔一会儿，他声音嘶哑：“还以为我就这样走了呢。”
九叔：“您哪里的话，医生都说了，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金老爷子笑了下：“以前竟然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油嘴滑舌，咳咳，秦铮是不是过来了？”
九叔侧过身子。
金老爷子猛不丁看到秦铮，神情有些迷茫，看着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而是再透过他看别人。
“真像啊。”他喃喃道。
片刻，他恢复清明，对秦铮道：“你过来。”
秦铮走过去。
九叔退后，掩门站在门口。
“把你们牵扯其中，是个意外。”金老爷子慢慢道，“我没想到他会对辛小姐动手，不知道辛小姐现在如何？”
秦铮道：“她已经醒了，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金老爷子欣慰地笑笑，“她是你爱的人，我不希望她出事。”
“这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不是吗？”秦铮突然道。
金老爷子目光微转，落在秦铮脸上，认真看了他一会儿，他嘴角上扬：“嗯？”
“我对你想做什么一点也不好奇，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小晚做诱饵。”秦铮道，“无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不会同意。”
说罢他转身就走。
“你父亲的死，其实跟我有关系。”金老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秦铮顿住脚。
金老爷子盯着天花板，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我是在车站认识你父亲的，当时我从家里出来打工，刚出车站就被人摸了口袋，钱全都丢了。”
“没钱，没人给你饭吃，没人给你地方住，我说我可以干活，别人不理我，把我赶了出去。”
“你爸就是这时遇到了我。”
“他在一家餐厅里当小工，说见我可怜，给我饭吃，央求老板让我在餐厅里打工。”
“我们干了两个月，老板污蔑我们偷东西，把我们赶走了，一分钱也没给我们。”
“就这样，你父亲也没抛下我。”
说起往事，金老爷子的眼里浮现几丝笑意。
“好在我们聪明，借老乡的钱，买了一个小推车，做小吃生意，你爸手艺很好，我们的生意比别家的都好，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因为嫉妒而找人打我们。”
“刚开始我们没动手，他们人多，打起来我们不占便宜，我们就报警，只是没想到，警察来了，对方和他们说，只是朋友玩闹，他们就走了。”
“我们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结拜成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赚钱，要出人头地，要别人不能再欺负我们。”
“我们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小有资产，可是我们的关系不知道何时淡了下来。”
其实，这不是偶然。
朋友之间，最好不要有利益的牵扯，只是，他明白地太晚。
当得知哥们有妻子儿子的时候，金老爷子是真的替他高兴，只是，有人“替他考虑”了。
“老金你真是傻，掏心掏肺对别人好，工作这么卖力做什么？你们俩的公司，大事都是你办的，他整天啥也不干还分那么多钱。”
“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老秦有儿子，你那啥……孤家寡人一个，现在赚这么多，到时候说不定都填给别人了。”
“说不定人家背后还笑话你傻呢。”
金老爷子握住床单，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那次生意，其实他不用去的，只是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金老爷子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喊他回来，只是被身边人按住了。
“你忘了你说公司最近周转不开先给他一笔钱，剩下的以后再补给他时，他表情有多难看吗？”那人拍拍他的肩膀，“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把你当摇钱树，得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带过去那么多人，又是个生面孔，不会出事的！”
可偏偏就出事了。
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个，还不是他。
回来的人，只带回来了他的外套。
外套里有一封信。
“小金啊，公司能有今天，全靠你，我本事不大，要搁别人，早就把我给踹一边了，你给我的钱，太多了，我拿了20万，剩下的还在卡上。”
“公司周转不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那钱你看看能不能支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是个爱求人的。”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等有空，我带我老婆孩子来看你！哈哈！”
“……”
病房里寂静无声，金老爷子看着天花板，眼睛酸涩胀痛。
门关上了。
秦铮走了。
金老爷子闭上眼，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对不起你。
“小金，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好！”
……
秦铮回来的时候，辛爸爸已经走了。
“金老爷子没事吧？”辛小晚喂秦铮吃葡萄。
秦铮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辛小晚咂咂嘴，觉得自己吃饱了，将果盘往旁边一放，盘腿拉住秦铮的手，撇嘴道：“我爸让我回家住。”
秦铮笑着摸摸她的头：“很好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叔叔阿姨很担心你，你回家住一段时间，让他们放心，不挺好的嘛。”
辛小晚叹一声：“可是……”
我很想你啊，辛小晚对秦铮眨眨眼，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这么地吧！”秦铮故意不去接辛小晚的话，递给她一杯温水。
辛小晚重重地哼了他一声，咬着牙喝水，目光要是能咬人，秦铮身上估计都五六个牙印子了。
秦铮失笑，拿开辛小晚手中的水杯亲了她一口：“好啦，我有空去看你。”
“你就不能和我一起住过去吗？”辛小晚巴巴地问。
秦铮捏捏她的脸：“你说呢？”
辛小晚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噘嘴：“早知道就给家里换一个大房子了。”
要不然也不会再塞不下一个秦铮。
“那我想明天……不，后天，我想后天再出院！”辛小晚道。
秦铮笑，和她抵着额头：“好。”
——
店里的员工知道她受伤的时候，辛小晚已经出院回家了。
大家过来看她，家里热闹了好多天。
等辛小晚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秦铮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她了。
她怒气冲冲抓起手机。
【秦铮，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