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今天电梯突然也发生了故障，这是他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等待的时间变得很漫长，季清河看着封闭的空间，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无助，呼吸变得急促。站在一旁的高瑞好像发现了他的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季清河垂着头，强忍着脑中的晕眩难受道：“我没事。”刚说完身体就脱力倒下，在落地触碰到地板前，他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季清河听到了高瑞喊了他一声，季清河吃力地对他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不舒服。”
在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拂过季清河的额头。高瑞眼里的冷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急切与担忧，看着他张合的嘴，像是在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了“清河，清河。”的呼喊，但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意识去思考了。
再次醒来时，季清河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之后便听到高瑞带着低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你醒了？”
“嗯。”季清河对上他那双像湖水般深沉的双眼，慢慢起身，看了看周围。灰色调的房间，不带一丝人气，问道：“这是哪里？”
“在我家。”听着高瑞冷淡的语气，再看看这房间的装饰，跟他还挺搭的，一样的冰冷。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季清河问道。
“你晕倒了，没过多久电梯就被修好了。看你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我就把你带回了家。”高瑞说。
季清河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弱不禁风，居然晕倒了。冲高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你了。”
“不会，上次你也帮了我。”高瑞说。
季清河知道他说的是他受伤的那次，话中好像带了些两不相欠的意思。他回想起在电梯里的那声“清河”，应该是听错了吧。对上他冰冷的双眼，他打消了脑中的想法。高瑞这么冷漠的一个人，怎么会叫他“清河”。
看着窗外黑沉的天色，季清河心中暗叫糟糕，没去上班怎么办？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高瑞开口说道：“你手机响过好几次，我不方便接。但是它一直响个没完，我就接了。是你的同事，我已经跟他说过情况了。”
季清河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夏天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发现他没去公司，给他打了电话。他对着高瑞的双眼感谢道：“谢谢，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
“不会。”高瑞说。
“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季清河起身下床穿上鞋，想现在这么晚了，不知道高瑞有没有吃饭。于是就问道：“你吃饭了吗？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请你吃饭吧。”
高瑞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季清河以为高瑞要拒绝他的时候，高瑞点了点了道：“好。”
四
季清河本来打算带高瑞去外面吃饭的，但是天有不测风雨。他们刚到楼下，就下了起了倾盆大雨。
看这样的天气是不方便出去了，他想起家里还有昨天买的菜。做晚饭还是够用的，扭过头看向高瑞道：“看这样的天气开车出去不太安全，改天再请你去外面吃。”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不然，你去我家吃怎么样？”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高瑞。
高瑞点了点头，在晦暗不明的夜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季清河只听到他说：“好。”
于是他们便上楼回去了，虽说现在坐电梯还是有些后怕，但是想想高瑞还站在他身边。他看了看高瑞，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就进去了。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这些都被站在一旁的高瑞看在眼里。
进了家门，季清河从鞋架上拿过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地上，对一旁的高瑞说：“你穿这双鞋就好了。”
“嗯。”高瑞点了点头，他目光顿了顿，看到旁边的鞋架上有一双已经穿过的拖鞋。季清河换好鞋，带着他进去了。
季清河打开灯，瞬间客厅的样貌全都出现在眼前。灯并不是苍白的白炽灯，灯光带着暖意。客厅东西摆放整齐，桌上还养着多肉，一旁还有个小型水族箱。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废了一番心思，相比高瑞家而言，很是温馨，又有家的感觉。
季清河放下东西后，对高瑞说：“你东西先放下，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就好。”然后他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说：“你先看会儿电视。”
“嗯”高瑞应了他一声，也放下了东西坐到了沙发上。
季清河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菜，把米淘洗了三遍就下锅煮了。客厅里传来电视发出的声音，他洗着菜笑了笑，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温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别人做饭了。他的厨艺一向很好，吃过他煮的菜的人都是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还问他是不是去学过，想跟他讨教一下。
在放调味料的时候，他向外面问了一句：“高瑞，你会吃辣吗？”
“可以。”高瑞冷淡的声音从外传来。
季清河诧异的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高瑞，他居然吃辣，看起来不像会吃辣的人。
一段时间后，季清河把菜全端了出来放到饭桌上。给自己和高瑞装了饭，他叫来高瑞：“好了，来吃吧。”
他做了三菜一汤，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他看着高瑞尝了一口，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高瑞抬眼看向他，点了点头，勾起了嘴角：“不错。”就像是温暖的春风拂过，冰雪融化，季清河竟有些看痴了。“谢，谢谢。”季清河呆呆地看着高瑞，他没想到这么冰冷的一个人，笑起来竟然这么温暖，真好看。
他看着高瑞，灯光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五官，低垂的眼睫在眼睑打下了阴影。这张脸无论看了多少次，都是这么惊艳。想到高瑞的妻子，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想起上次在医院吃饭的场景，他知道高瑞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之后他便再也没出声。
待二人放下了碗筷后，季清河收拾了碗筷，高瑞起身拿起碗筷进厨房打算洗碗。季清河阻止了他的动作，笑道：“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你放着，我来洗。”
“没关系。”高瑞走到了水池旁，开了水龙头。季清河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说：“那就一起吧。”说着就拿起了碗筷按了洗洁精，开始冲洗。
“高先生是本地人吗？”季清河接过高瑞递过来的碗冲洗，问道。
“嗯。”这个人还真是不爱说话，问什么就答什么，一板一眼的。但是又不会觉得他无趣，反而更想接近他，了解他。
季清河转头偷偷看了高瑞一眼，高瑞卷起了衬衫的袖子。露出的皮肤温润白/皙，小臂坚实有力。他本以为高瑞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看着他熟练的洗碗动作，看来也会做家务的样子，给他添上了一丝烟火气息。
“高夫人有你这样的丈夫一定很幸福，你平常也会帮她做家务吗？”季清河扫了一眼高瑞的左手，戒指因为要洗碗摘下了。
高瑞没回答，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高夫人一定很贤惠。”季清河对他笑了笑。
这次高瑞说话了，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嗯，她很好。”
“高夫人现在在国外吗？”季清河问道。
一旁的高瑞听到后动作顿了顿道：“她不在了。”这四个字带了些沉重。
季清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错愕地看着高瑞。高瑞没看他，依然在继续手上的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那句“她不在了”，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抱歉，我不应该多问的。”季清河看着他说道。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高瑞抬眼看着他道。
原有的气氛被打破了，现在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沉重。季清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高瑞，高瑞戒指从不离身，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戒指都戴在他的手上。他应该很爱他的妻子，妻子的过世对高瑞的打击一定很大。
“你做得菜和她做得很像，很好吃，谢谢你。”高瑞突然说道。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今天要不是你，我在电梯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季清河把洗干净的碗收到了橱柜里。
“你今天为什么会晕倒？”高瑞问道。
季清河听到后，笑了笑：“吓到你了吗？我小时候也被困在电梯里过，所以有些心理阴影了。只是没想到应激反应这么大。”
“嗯。”高瑞说道。
“高先生是做什么的？”还是问出来了，想想那天高瑞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发紧。
“你叫我高瑞就好，我刚接管家里的公司，本来在国外留学，半年前才回国。”高瑞并没有说得太清楚。
“那你叫我清河就好了。”季清河点了点头笑道。
“嗯。”高瑞看了看时间，说道：“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款待。”
“都说别那么客气了，大家都是邻居，以后多来玩。”季清河把沙发上的东西递给高瑞，高瑞接过后向他点了点头。季清河送他到门口，他们互相留下了电话之后，高瑞就回去了。
看着高瑞离去的背影，季清河想起今天的经历，觉得高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好接触。
他脑中浮现出他和高瑞在餐桌上时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高瑞的眼里带了浓浓的怀念。也许正如高瑞所说的那样，他做得菜和高夫人做的味道很像。高瑞想起了妻子，才觉得怀念的吧。
想到高夫人，他唏嘘不已，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悲伤。
季清河，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分明他跟高夫人从未见过。他不禁想起在电梯里，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高瑞唤他“清河”，这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五
今天是周末，季清河不用去上班，他打算在家好好休养。早上他正在书房看书，听到了门铃好像在响。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书，向外走去。
门铃不断地响着，他看了看猫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打开了门，看到夏天提着水果站在门外。
“夏天，你怎么来了？”夏天是他的大学同学，关系不错，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你昨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了？”夏天走到玄关，正准备从鞋架上拿鞋。发现鞋架上放着一双新的拖鞋。他知道季清河的朋友很少，平常都家里都没什么客人会来。
“有点不舒服，就没去了。”季清河从鞋架上拿下了一双拖鞋给他。
“有客人来过吗？”夏天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邻居昨天来过。”季清河接过他的手中的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邻居？”夏天疑惑道，在他记忆里清河和邻居的关系一般，没到那种邀请进门的程度。
“嗯，新搬来的。”季清河从冰箱里拿出冰红茶递给夏天。
夏天接过，说了声“谢谢”。
季清河坐到他旁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夏天对他笑了笑，说“担心你啊，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了，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啊，夏班长。”季清河打趣他道，夏天在大学的时候是班长，季清河跟他开玩笑的时候都是这么叫他的。
“清河，你别这么叫了，我们都毕业了。”夏天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听到老秦他们还都是这么叫你的。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让叫了？”季清河戏谑地看着夏天。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夏天喝了口茶，说：“还是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喜欢喝这个。”他对季清河晃了晃手中的冰红茶。
“这么多年交情了，当然知道了。”季清河对他笑了笑。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夏天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文件，递给了季清河，说：“公司让我们去B城那边出差。”
“我就知道，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来看我，是为了这件事吧。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才请的假。现在就跟我说要出差，良心不会痛吗？”季清河打趣道，接过文件，翻开看了看，问：“是荣辉那边的事吗？”
“嗯。”夏天答道：“昨天他们那边突然说要加条款。”
“这合同不是早就签了吗？”季清河扭头问道。
“上次小张去签的，被他们那边阴了。”夏天说。
季清河听到皱了皱眉，说：“荣辉那边经常耍这样的手段。”他放下合同，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一，为期大约一周。”夏天回答道。
“好。”季清河点了点头，看了看挂着墙上的钟，说：“今天在我家吃饭吧。”
夏天听到这话，高兴地说：“好啊，好久没吃到你煮的菜了。”
季清河弯了弯双眸，语气中带了些得意：“昨天我邻居还夸我做饭好吃。”
夏天听到后，笑容滞了一下。眼中的失落转瞬即逝，季清河没看到。
“你等我一小时，给你做好吃的。”季清河走到冰箱前拿出了菜，转身走到厨房。
“好啊，我很期待的。”夏天看着季清河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目光充满了温柔与爱慕。想到刚刚季清河的那句‘昨天邻居夸他做饭好吃’，他目光黯了黯。季清河不可能只会给他做饭，他只把当成朋友而已。想到他跟别人坐在餐桌上说笑的样子，他攥紧了拳头。
他们吃完了饭之后，夏天待了一会儿在季清河的书房转了转，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书说：“这比我上次来的时候，书多了很多，你真的很喜欢看书啊。”
季清河笑了笑，说：“一点爱好而已。”
在书房闲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夏天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经有些昏暗了。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夏天说。
“我送你到楼下吧。”季清河说。
二人出了门，到了楼下，没想到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高瑞。虽然二人住在同一层，但是还是很少碰到。
夏天看着季清河在看到身前的那个男人出现时，双眼瞬间亮了几分，语气中都带上了喜悦：“高瑞，你刚刚回来的吗？好巧啊。”
夏天看到这样的季清河，皱了皱眉，危机感在心中蔓延。面前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他扬起微笑问季清河：“清河，这位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那个男人在他说“清河”后，目光更加冷了几分。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新邻居，他叫高瑞。”季清河脸上挂着笑。
“高先生你好，我叫夏天，是清河的‘好’朋友。”他在说‘好’这个字是加重了语气，向高瑞微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向高瑞伸出手，打算跟高瑞握手。
高瑞看了一眼夏天伸出的手，没有动作，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夏天目光冷了几分，收回了手，说：“谢谢你关照清河。”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季清河，语气中带着亲昵：“我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下周见。”
季清河对夏天点头道：“好，你慢走。”
夏天走后，他跟高瑞一起上了楼，他感到高瑞身周的气压很低，他抬头对上高瑞冰冷的双眼。
“你刚下班啊？”他刚说出口就咬了咬舌尖，今天是周末，上什么班，蠢死了。
“嗯。”高瑞冷冷地看着他，没戳破他。
“我下周有事要去B城出差，可能要一周。”季清河讪笑了几声：“有事我们电话联系。”
高瑞点了点头，直接向家门口走去。季清河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高瑞对他的态度回到了初见时的陌生，分明昨天还好好的。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季清河想起刚刚在楼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高瑞对夏天带有敌意，还有那浓浓的火药味。可是高瑞和夏天他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不认识，可能是他太过于敏感了。
他摇了摇头回到家，关上了门。
而那头的高瑞，在合上门的那一刻，身子脱力地靠着门倒下。在黑暗中，他低声喃喃道：“快没时间了。”
六
周一，季清河与夏天动身出发去B城。
到了B城，他们打了车去预订好的酒店。那个司机是个话唠，从他们一上车开始就说个不停。时不时说几句方言，二人听得晕头转向的，直到下了车到了酒店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