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叫永玠,是我皇阿玛的第二个儿子。我是很厉害的人,因为我玛法是皇上,阿玛是皇上,我大哥是太子,以后也是要当皇上的,奴才们说,二阿哥皇室贵胄,尊贵无比,不管做了什么,都没人敢怪罪,人人都得将阿哥敬着供着,要有谁敢不敬,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觉得这些奴才挺机灵,说得有道理。

  原本便是这样以为,直到有一日,皇祖母宣口谕,再也不许素来最受宠的三叔踏入慈宁宫一步,连皇阿玛去说情也不顶用。我才明白,不是的,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厉害到为所欲为,皇阿玛不行,三叔不行,我就更不行了。

  三叔是皇祖母的老来子,直到快四张才有,自然是宠爱逾常,皇玛法也常以三叔为傲——我没见过玛法,我出生的时候,玛法已经不在了,但我听人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君主,厉害到“”,这句话挺绕口,我才四岁,刚上书房,还听不太懂,反正意思就是我玛法很厉害。宫里的老嬷嬷说,我和玛法长得极像,都有浓密细致如远黛的眉毛,有黑如点漆的眼睛,有笔挺的鼻梁,有嫣红如画的嘴唇,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的一般。

  因此,我很骄傲。

  还是说说三叔吧。三叔如今有二十了,古语有云,二十加冠,加冠就是大人了,皇阿玛早赐了他贝勒的爵位。给我讲课的,号称爱新觉罗家最有文化的,比三叔公还厉害的十七叔公果郡王胤礼说封爵这一篇章说到绍章皇帝立下的规矩,“皇室子弟无可圈可点的功绩者,不可进爵”,如果三叔不够努力,无能建功立业,那他以后就一直只能做个贝勒了。这样挺难为情的,本来贝勒就很了不起了,可因为我们家的人都很厉害,皇阿玛和大哥就不必多言了,二叔靠着留洋回来开书院,向天下人传授西洋学问的功绩,早就是亲王了,连二叔家的大堂兄也是贝勒——对比起来就显得三叔很不行。我挺为他着急的。

  可是我着急没用,三叔一点也不急,还惹皇祖母生气了。具体是怎么的,我也不太明白,听皇额娘和二婶闲谈时说的,似乎是这样,三叔往江南游学时,看中了江南官宦之家的一名淑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就在春日如花的江南美景中,三叔早前江边散步,绿如蓝的江水映着晨起的朝阳,看到了一位比这婉约如诗的美景更令人神往的女子。

  三叔一个头昏脑胀,过了几天风流日子就许下了“一定娶你”的诺言。清醒过来,才发现,坏事了。本朝婚假虽不如以前严格,男女间是可见面,相互满意了才好成婚,但是,也是要父母之命的,父母不同意,这婚就不能结。当初,皇额娘就是皇阿玛亲自挑中,二婶也是二叔中意,二婶更强悍,开始她不中意二叔,觉得二叔留洋了五年,怕要和蛮夷学坏了,怎么也不肯嫁,幸好二叔“脸皮厚,赛城墙”(皇阿玛说的),软磨硬磨,最终还是赢得了佳人心。

  由前两位推论,三婶也是三叔自己相中的。没错,三叔已经成婚了,还怎么“一定娶你”?

  那天,皇祖母指着带着“真爱”来求皇祖母接纳的三叔的鼻子,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你要纳她为妾,问过综楚(三婶)就可,要娶她为妻,想都别想,我不承认!”皇祖母不承认,婚事办不成,何况,家里还有三婶呢。我很为三婶惋惜,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每次进宫都会对我笑,她一笑,我觉得哪怕是在寒冬腊月都不冷了,这么好的女子,又是三叔自己选的,却要经受如斯难堪。真是可怜。

  最后,三叔为了“真爱”,男子汉了一把,朝祖母叩了三个头,出宫去了。

  “三弟真是糊涂透了,”皇额娘语气很是生气,“原本这回下江南私访,很是做出了些功绩,眼见可进郡王了,却因为这么一件风流事坏了事。”

  二婶也是生气,然而侧重点和皇额娘有些不同:“那女子不是封疆大吏府上的小姐?也是有规有矩读过书的,怎的如此不要脸面,明知人家家中有妻子了,还念着什么‘不求名分不求富贵,只盼郎相顾’,我听着,恶心也恶心死了,这是前朝话本看多了吧,做梦人家抛弃糟糠呢。要不是她打的做嫡福晋的主意,三弟怎会硬着心肠非要娶她不可?真当皇家全是任人哄骗的蠢材?”

  二嫂本来也是很温婉的一个人,和二叔呆久了,言语就犀利起来,只是将犀利藏匿于她雍容华美的外表之下,一般人都见不到。

  皇额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要为妾,也好办,只要不过分,皇额娘向来是不插手儿子们的家事的,只要综楚能答应就行了,可他竟要休妻再娶!皇额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我好奇问了句:“为何不答应?”三婶很好,可是到底三叔才是祖母亲生的,连着血肉呢。

  二婶望向我,柔声解释:“若是二阿哥,家中已有一位娇妻,为你生儿育女,孝顺父母,打理庶务,你在外遇上了一名容颜绝美,才华横溢的女子,你是否就要钟情于她,将家中的妻子赶出门去?”

  “自然不行!”我大声道。

  皇额娘与二婶都赞许颔首,皇额娘又问:“为何不行?”

  我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如此不妥,对不住良心,又不知如何表达,就咕哝了句:“就是不行。”

  额娘也不与我解释,只道:“你能明白这是做不得的,也是极好了。”

  我点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三叔是祖母的儿子,就像儿臣是额娘的儿子,额娘总是帮儿臣,祖母怎么不帮三叔,而帮三婶呢?”

  “因为这事,是你三叔做的不厚道,滥情!”二婶道。

  皇额娘不赞同这句:“若是滥情就好了,喜欢就纳了,堂堂皇弟,还有纳不起的女子么?他这是脑子充了蜂蜜,想当真了!”

  “他是当真,只是不知这真能当多久,见一个爱一个,当初对综楚,也是这般真呢。看他如何收场,真当综楚贤惠就是蠢,真当赫舍里氏全是死的,任女儿给人欺负就算了?那位封疆大吏教出这么个女儿来,全家都要受牵累!真是蠢不死他!”也不知道这他指的是那位封疆大吏还是三叔。

  我:……

  二婶太犀利了,我觉得不益于幼儿身心成长,于是便给额娘道了跪安,回自己宫里了。

  回到毓庆宫的时候,太子哥哥正从养心殿回来,他比我要大许多,已到了选妃的年纪,他向我招招手。

  大哥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上穿着件海蓝的常服,却如同穿着皇太子吉服一般,充满了威严与正气,然而,此时,他的眉目都是软和的。我连忙就跑了上前,到他跟前拱手请安:“永玠给大哥请安。”

  他伸手捏了捏我软软的耳骨,笑着道:“小二又去哪儿玩了?”

  “去给额娘请安了,碰见二婶也在,便留下听了会子话,接着就回来了。”我一五一十的把听到的都给大哥说了一遍,大哥想了想,道:“这是长辈的事,咱们不好多说,但是你可在旁看着,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从中有什么领悟与大哥来说说——咱们私底下说,不让旁人知道。”

  我点点头,和大哥手拉手的去书房,我坐在大哥的膝上,听大哥给我讲《论语》^_^

  又过了一旬,三叔就又来求皇祖母答应,还去求了皇阿玛为他说话,皇阿玛命人将养心殿的大门关上,说,三贝勒若再来,给朕拿大板子打出去。慈宁宫则更干净,连大板子都没有,只有紧紧闭上,怎么都敲不开的朱门,与门前忧伤的打着转的枯黄落叶。

  三叔垂头丧气的走在宫道儿上,遇到指使人陪着玩耍的我,我给他请了安,他很是丧气,极是勉强的露出一个笑,道:“是二阿哥。”

  我也不知怎么了,就说了句:“你没办法了吧?”

  三叔惊讶的看我一眼,又扯了扯嘴角,道:“是啊,可是我不能叫宛如跟着我,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我歪了歪脑袋,问:“三叔的嫡福晋只有一个,要是她有了名分,三婶怎么办?”

  三叔默然,眼角透出十分沧桑的忧愁来,他仰头望天,许久,徐徐的抬起步子,道:“终是我对不住她。”

  三叔走了,我觉得他素来风流倜傥的身形似乎有些佝偻了,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明知道是他不对,是他对不住三婶,却还要去做这不对的事。

  这是不是就是明知故犯?我把这个和大哥说了,然后道:“我就不这样,知道是错的,我就不去做。”反正我已经明白,这世上谁都不可为所欲为,那就专拣对的事做。

  大哥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笑容里含着宠溺,含着“这就是孩子想法”的不以为然,他说:“有些事,身不由己,因为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想起二婶说的话,就道:“是,他变心太快,身子跟不上!”

  大哥被我噎到了,和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很认真的说:“你说的没错,这就是自制力不够,也是妄想力所不能及的事,予人烦恼,予己烦恼。你要能如你所言,做到知道是错的,就绝不去做,大哥就佩服你。只是,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会分辨何谓对,何谓错。”

  我响亮的说:“我说了就一定做到,也一定学会明辨是非!”

  大哥眼中含了笑意,冲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这本来应该是二更的,奈何jj不给力,误我!

  把古代的事交代一下,基本每个你们关心的人都会直接或间接的出场。

  咳,比如我很关心果郡王,所以他间接的出场了。

  然后关于胤礽和溪则的三儿子,咳,家里总得出这么个惹麻烦的才热闹嘛,他就是有点渣,能力还是不错的。

  ps,我觉得上一章结尾有点虐虐的,有点忧伤,可是你们为什么那么欢乐,这不科学!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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