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完结】张绪没有故事

  我做手术之前感到有点儿心悸,一想到这是要动脑壳的手术我就浑身发麻。

  我这辈子在身上动过最大的医疗手段大概就是在小诊所输液了,药盒托着手心,嘴里含着糖丸,看满脸横肉的凶巴巴的阿姨给我一剂暴雨梨花针戳进血管里,结果走针了,满胳膊血。

  这里的护士都很温柔,声音轻得仿佛是怕吹走我的头皮屑。

  剃掉头发之后我清心寡欲得感觉自己要出家,徐菀卿在床边打量我,商佚派她来坐镇,我觉得她来也没什么用,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过会儿就紧张地安慰她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我反而要安慰她:“真的没事!你别揪被子了你掐到我大腿了!”

  出于对商佚的无限信任我躺在这里,我并不是想躺在这里,此情此景我特别想说几句烂话,但对着一古人我说不出口,只好探听八卦:“商佚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不胜娇羞,我把嘴闭上,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嘴欠:“你俩怎么搞上的?”

  徐菀卿把脸憋得通红,外人不知道以为我在给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十一区爱情动作片。

  但是她还是回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是复读机吗?

  我大概是问不到什么了,我本来就不是故事主角,人家两个人你情我愿你侬我侬君王不早朝的,早上商佚给我甩过来那拖鞋打得我醍醐灌顶,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可怜,谁让我还未成年。

  丑男孩过了一会儿也来看我,和医生聊了几句之后对我说等手术过后让招娣也来看望我。

  我说可别,她一来就做实我脑子有病的污名,还是让招娣在平都飞黄腾达好了,晚一点我回去跪安即可。

  徐菀卿对李招娣格外感兴趣,仔细回想就是徐菀卿给我把人招来的。

  徐菀卿问起李招娣的日常,我一一回答之后存心挑她脾气好来捏:“你喜欢她就抱来领养嘛,你们同心同德……”

  “可以么?”徐菀卿一脸认真,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请示商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当然不可以了!她有亲妈的!”

  于是徐菀卿似乎领会我的意思,轻轻摸着我的额头说:“是我存心逗你,既然认了你,怎么会再找别人,你倒急红了眼,不够稳重。”

  ……

  她以为我是在嫉妒吗?而且说回来我是被商佚领养不是被你啊!

  我仔细一想她和商佚背地里搞在一起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行吧没问题,曾经身体里多出两个人,这俩人都是妈。

  说句不害臊的,我还没琢磨清楚她俩的属性。这件事我也不好问丑男孩,他虽然明面上对徐菀卿毕恭毕敬,实际上对徐菀卿抢走他姐这件事耿耿于怀,老女孩像个傻大姐,就打起架的时候关二爷附体,其余时刻不是在嗑瓜子就是在发挥她单细胞生物的特质搞出奇怪的东西。

  手术前我看徐菀卿脖子上的草莓印狂野得让人想不起商佚的脸,手术后我修养生息的时候,商佚严肃地过来,告诉我她没有再穿到我身上时,我看见她胳膊上的牙印也看得隐隐脸红。

  这时候也不知道重点是她没再魂穿我,还是牙印,我没分清重点,所以迎着商佚沉默的神情我不怕死地摸了一下那个牙印。

  商佚好像触电了一样收回手,徐菀卿的脸刷一下就被涂红了。

  商佚说着对我坦率,但始终没对我正面承认她和徐菀卿什么关系。

  直到那老头的出现。

  老头许安程,大名鼎鼎的人物,要是和他出现在同一场合都值得发朋友圈庆祝三天。

  我的大脑被调整过来之后,莫名其妙好像就和商佚的脑电波不兼容了,商佚真的再也没穿越进来,我突然掌控全部生活还不太适应,在医院观察的时候,走廊里的病人突然清空,连医生都走没了,我反应过来这突然的寂静的时候正在玩魔方,医生不让我看电子产品,扔给我这个,我刚艰难对上一面,旁边就稳稳坐了个老头。

  等我反应过来他是许安程的时候,刚缝好的天灵盖险些飞出去。

  “你叫张绪?”他和颜悦色,看起来还能再活五百年的好气色透在红润的脸颊上,眉眼看起来就像隔壁有文化的老头一样。

  走廊尽头是一堆保镖,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紧跟着老头拿过我手里的魔方看了一下,轻声说:“玩魔方有技巧的,有许多攻略。”

  “哦。”我闷闷地回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一句烂话出来,尽头的保镖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人一样掏出一挺轻机枪对我突突突一通。

  过了一会儿老头把魔方对好了,递给我,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商佚来看你吗?”

  我这时候回想起来商佚是老头的情妇。商佚背着他搞外遇简直在作死。

  这时我就像被商佚放在医院看家护院的一只狗,什么品种就取决于我现在的表现了。

  我希望我是一只聪明的德牧,于是我说:“我刚做完手术,一直在睡觉,您是来看我的吗?”

  “是啊。你认识我吗?”他和颜悦色。

  我希望自己继续聪明下去,于是我说:“您很有名。”

  “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掏出手机,翻到一张偷拍,是徐菀卿的照片。

  这时我觉得我确实没有做一条聪明好狗的天赋,我只是那种陪着贼人拆家的大傻狗。

  所幸徐菀卿过来了,她和许安程正面交锋,我为徐菀卿提起一百二十分担心,她慢慢走过来,歪头看看老头,又看看我,轻轻搭我肩膀:“恢复得如何了?”

  许安程伸出手要和她握手:“许安程。”

  徐菀卿看我一眼,递出手:“徐菀卿。”

  这历史性的会面让我想起了尼克松访华的精彩一幕,我脑子都炸成了一团浆糊,我瑟缩着左右环顾,找了个借口:“我头有点疼,我去找医生……”

  匆匆忙忙逃离现场,我就急着给商佚报信:“那个,那个大佬,许安程,来医院,和徐菀卿在那儿握手……”

  “我知道了。”

  “怎么办啊!”

  “我和许安程摊牌了,他不甘心,过来找事,我这就过去,不用怕。”

  “你跟他说,徐菀卿是你女朋友啊?”

  “是啊。”商佚的话音说不上是轻快还是沉重,那头穿出迅疾的脚步声还有丑男孩细碎的声音,我收线,第一次从商佚嘴里正面确认了这段关系。

  商佚好刚一女的,直接摊牌了?

  丑男孩和商佚来的时候匆匆上楼,老女孩不同于平时,手里握着棒球棒就像握着一把长刀,像个准备慷慨赴死的日本武士一样上来,眼神里写满了肃杀和冷淡,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

  丑男孩收起了他的平板,还是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皮鞋在地上留下足够有气势的声音。

  商佚穿了一身黑仿佛是在送葬,手里提着一把长柄黑伞,纤细优雅,在地上留下斑斑水渍,看起来就像提着一柄剑。

  我感到了一股打群架的气势,忍不住瑟瑟发抖。

  询问过地址,商佚从自动分开的保镖中穿进去,丑男孩和老女孩也留在外面,现在走廊只剩他们三个人对峙。

  我在旁边简直不该出现,但是没忍住八卦的心,挤在保镖堆,保镖看我是个伤员没敢硬挤,硬是给我留出了三分地盘。

  等我过去的时候话其实已经到了后半截。

  许安程:我可以给你任何,也可以收回。

  商佚:那你收回。

  许安程:你以前不是这样,以前从来不见你有同性的倾向。

  商佚: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你的财产我一毛都没有吞,随时可以交接给你的许敏。

  许安程: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我们结婚,我有这么多财产……你不要被迷惑了,偶尔好奇我是可以允许的,我们重新来过……

  这时我突然没忍住想给他唱一首歌。

  感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土归土,还挺好听。

  后面的我没太听清楚,保镖们剑拔弩张了,老女孩提起棒球棍把眼一瞪,拽过我拦在身后。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群人就跟着要打起来了,透过人缝儿我看见许安程把手压在商佚脖子上,不由得心惊,但是商佚没动,徐菀卿扑了一下但好像定在原地也没拦。

  老女孩把球棍扔下,这时我听见里面商佚的声音:“二十二岁那年,你给我撑的伞,诺,谢谢你。”

  那柄黑色的伞被交还到老头手里,他跌在椅子上坐下,身子突然就弓下去,佝偻着仿佛他已经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了似的。

  商佚拉着徐菀卿走出来,还抚了抚额角的头发,像胜利的女武神一样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来,老女孩轻轻拽了拽我,我们跟在她俩身后。

  咱也不敢问。

  下午,商佚说要庆祝一下她恢复自由,请招娣过来参加她这个自由趴,我趁机向徐菀卿安利了这首经典名歌《爱情买卖》,并顺带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

  徐菀卿听罢歌,煞有介事地称赞道:“韵律轻快,词句朗朗上口又直白明了,于小处见大道,实在是好歌。”

  她完全忽视了我后面的问题!

  晚上招娣过来的时候看见俩女人坐在一起,先往后一缩,才鼓起勇气去找商佚。

  她背着她的书包过来,我以为她来这里都不忘好好学习,没曾想她是掏出成绩单对商佚证明她是个很有价值的值得资助的女生,日后一定会涌泉相报。

  “看看人家。”商佚捧着成绩单,落入俗套变得像我妈一样爱说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别人家孩子正好和我住一起。

  她一脸赞赏地把李招娣的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指着坐在她旁边被徐菀卿指挥过来切西瓜的我好好学习李招娣的精神。

  “张绪也很好的。”李招娣说。

  商佚笑了笑,揉揉她的头:“你也很好。”

  此情此景她就像个掌握育儿技巧的老母亲。但是说实话她肯定是因为省去了我最皮最惹人厌的那段时间而坐享其成感到庆幸,不用自己痛苦生孩子还有人给她养老。

  当然我觉得她也用不上我给她养老,我可能活得没她久。

  那时李招娣就表现出了她有志气又懂得感恩的自强的性格,大家都喜欢她,但是丑男孩还是站在我这边,因为他觉得李招娣是徐菀卿那派的人,大概是宿敌,他这边除了我附和他说烂话也没人可听。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做了个手术商佚就不必魂穿到我身上了,我快要老死的某一天,我外孙女说研究成果表明灵魂是某种脑电波的存在。那个时候我躺在家里吃西瓜,突然回想起我十五岁的某天,有两个灵魂突然跨越时间和空间进入我的生活让我变得无比幸运。

  在那时,那两个灵魂的本体正在门外,她们看起来和我十五岁遇见的样子也没什么两样,有了一点皱纹但还是过分年轻。商佚推门而入,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你还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么?”

  “是人吗?还要我回忆你俩在我身体里勾勾搭搭谈情说爱吗!”我老了还是爱说烂话。

  “什么啊,我好心来看你啊!”

  “我事先申明啊,就算你要我回忆,这也完全不是我的故事啊!”

  我摸着我长满老年斑的右手,那只手被商佚松开,她翘起脚,像年轻时一样眼神锋利表情妩媚:“这也是你的故事嘛。”

  “也只是故事嘛。”我垂下手,她背后的徐菀卿目光炯炯,微微笑:“人们都以为我们死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七十年前……医院里,你是怎么和许安程说的?”我对一件八卦念念不忘了七十年。

  商佚瞪大了眼睛看我,拍我脑袋:“喂你也太八卦了吧?”

  “想知道嘛……我都要死啦!好歹也是因为我,你俩才能邂逅好吧?给月老一点面子!”

  “哪个月老这么八卦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多屁话!”商佚对我格外不客气,又拍又摇的,得亏我快死的时候碰瓷事件不多,不然我这么一老太太当场歪脖子嗝屁,她说都说不清楚,本来该消失的两个人重现人间,算算年纪真是可怕得突破现代科技。

  “外婆——”

  我外孙女在外面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商佚贴在我耳朵边上轻声说:“当时啊,我……”

  那个小雨淅淅沥沥的上午,商佚提着黑伞进门,许安程站在徐菀卿对面。

  “我已经老了,你为什么这么急,等我死了,你爱上男人女人,和谁乱搞都没关系,这么急和我撕裂关系,我没教过你这么冒失……”

  “你知道我陪着你是为了钱,干嘛不放手呢?”商佚把徐菀卿拉到自己身后。

  “放长线,钓大鱼。你现在太……令我意外。”

  “因为我也曾爱过你。”商佚给出一记重击,“在很久很久以前。所以,说清楚了,是我尊重你,也是尊重过去的我自己。我当然可以等很久,两个小时,或者三天,或者一周,或者十四年。非得你的妻子去世你才会选择我,这不是选择,是替补……只有你活着 ,我的选择才有意义,诺。”

  送伞就是“散”,没人送这样的礼物,商佚扶着伞柄递出去:“外面下雨了,这个或许有用。”

  “我爱你……”老头仿佛被“爱过”这两个字击溃,他的自信不允许他在选择中落败,他没有接伞。

  “你不爱我。”商佚定定地回答。

  他仿佛被激怒,暴起抬手,两手死死扼住了她细弱的脖颈。

  徐菀卿惊吓了一跳,扑过来的姿势被商佚一个眼神定回去。

  她感受到老头双手的灼热,年老的人双手太热,散发出多余的能量,仿佛全身的气力都在手心,几乎烫伤脖子。她知道老头没用力,她还能呼吸,老头的眼睛像捕猎的狮子,但最后一刻老去,眼神里的光涣散,在那一刹,商佚心里想起了二十二岁犯错的自己,对着老头絮絮叨叨说很多很多自己家里不能应付的事情。

  那时老头撑起这把伞,送她上车。

  “二十二岁那年,你给我撑的伞,诺,谢谢你。”商佚把伞递出去,打完了最后一张感情牌。

  老头颓然坐下,一下子真正地老了。

  我听商佚说完,眼睛眨巴了一会儿,但我毕竟也不年轻了,眨眼有些疲倦了。

  商佚最后总结:“当时和他据理力争,我可能就死得很惨了。但是他老了,感情是软肋,我一戳就给他捅出苦胆来,所以他之后也没做太绝,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为老不尊地窥探人家的感情生活,但商佚除了爱怼我之外没怎么摆过家长的架子,还是回答我了。

  其实你估计想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干了点儿什么,但毕竟不是我的故事,讲述完她俩魂穿我的相关事情,我大概也没什么故事可说。你或许还想知道李招娣的故事,但是她也没魂穿我,我只能对你说,她过得很好。

  就到此结束吧,我没有徐菀卿的文笔,她解读名著的栏目很受欢迎,我怎么学都学不到三分精髓。

  我可不会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已经很幸运地得到了被魂穿的机会,像命运突然砸在脑袋上的馅饼,改变了一生的道路。

  我最后对着徐菀卿和商佚眨巴眨巴眼睛,喉咙艰涩得想说点儿什么感谢的话,但是我没有长生不死药,已经太老了,老得再也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一顆糖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7 22:10:04

  醉余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08 18:05:51

  感谢你们俩!尤其感谢我们一颗糖同志给予我的大力支持,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竟然配受一章一个雷的待遇!

  完结了!

  下一章是张绪许敏番外,毕竟有十年的约定~

  这是个脑洞产物,大家都说可别写太长了,没想到写得这么长!!

  设定不严谨,文笔也稀烂……就在这种情况还收到了很多评论真是感天动地!【抹泪

  最近也毕业收拾东西了,感觉真是有纪念意义的一本书啊……(望

  希望我以后能写出更好的书被你们喜欢呀!【下一章我就不碎碎念了

第40章 【完结】张绪没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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