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会客室里一瞬间安静, 原本还满脸怒意的吴编剧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 好像是没搞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了看钟亦又看了看门口说话的人, 但是碍于对方一把年纪应该是长辈, 就硬憋着没吭声，眼看着脸都快憋红了。
施雨童从老爷子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 吐了吐舌头, 有些无奈的解释：“爸爸今天过来才跟我说的, 吴老师那个、可能我们还是要合作一下的。”
吴编剧扭脸不说话了, 只是伸手又把支票往前推了推, 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接受的意思。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宝贝闺女的搀扶下走过去落座, 先对钟亦点头笑了一下, 才又对吴编剧说道：“吴老师的作品是我让他们去谈的, 合同也是吴老师自己签的，也没人拿刀逼着你不是, 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知道你们是一、一起的！”吴编剧作为一名剧作家, 钻研写作，像卖剧本这种俗务当然是由经纪人在处理的, 刚刚赔了钟亦一大笔钱, 她手头刚好有点紧，对方出的价钱又很美好，经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谁知道这卖来卖去竟然还是钟亦, 她这就有点接受不了：“不、不算！”
“你这孩子, 怎么一点儿契约精神都没有呢？”老爷子摇头跟看个娃娃一样盯着吴编剧：“孩子呀，这世道不是都跟钟亦一样那么好说话的，我听说你之前就违她约了，她不仅不计较反而还屡次上门希望能继续跟你的合作，年轻人可以傲气一点，但是也不能太傲气了，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愿意跟钟亦合作，那就继续按违约处理，那你赔钱吧，我们再找别的编剧，”
吴编剧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这么好说话，立刻把支票拿过来交给老爷子：“钱、钱在这里。”
拿着支票的老爷子微笑摇头，又把支票放了回去：“你这、也不够呀，孩子，你这还差得远呢。”
“怎、怎么会不够？”吴编剧十分的诧异：“够、够的！”
钟亦看着老爷子一时也摸不准老爷子的想法，她本意还是想跟吴编剧合作的，老爷子这是谈崩了？
手腕被人拉住，小媳妇儿低头冲她微笑，一副让她安心，没问题的意思，钟亦虽然满头雾水，但也没太所谓，反正她这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三、三倍赔偿金，怎么、怎么会不够？”吴编剧明显还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就是老爷子给她下的一个套而已。
“当然不够。”老爷子笑：“鉴于你并不这那么良好的合作精神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这违约金上面写得可是十倍的赔偿，孩子你难道没看清楚吗？合同拿来给吴老师看看。”
立刻有人把纸质版的合同给吴编剧送上，甚至还贴心的翻到了违约条款那一页，几行字单独被列出来，这么一看就十分的明显，可惜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她确实没有看得她仔细。
一来是因为对经纪人的信任，二来这种合同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她签得太多了，这看着看着就麻木了，到后期基本上递到她手里的合同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写上大名就算完成了，十分的省心，也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次的合同她看了，但目光都被前面的既得利益所吸引，以至于说到这种赔偿条款的时候，就有点跑神，觉得自己也不会违约，也就没放在心上，结果，全赶着碰上钟亦一个人了！
吴编剧看着那几行字，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应该赔偿多少的违约金，身上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流动资产，这边还没算明白，就听老爷子开口说道。
“孩子呀，我们公司这次打包一共买了你三套剧本外加十五本书的全版权，这可是一笔不少的赔偿款呀，你要好好想清楚。”苏老爷子拄着拐杖继续循序善诱：“这么大一笔钱收的时候好收，真要往外拿，你可得考虑清楚。”
施雨童在一边狂点头：“对呀，好多钱呢，你这么一赔，那我们也不用剧本拍什么新戏了，我这新戏的片酬还没你那赔偿款多呢。”
钟亦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摇头坐在媳妇儿身边不乱说话。
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位吴编剧，真不是这一老一少的对手，再加上一个她，就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了，更别说人家说话还不利索，有点不太厚道，钟亦歪头朝施雨童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自动自觉且自发握住媳妇儿的手，盯着老爷子扫过来的目光，假装淡定自然。
“我、我想办法赔款。”吴编剧抿着唇：“现、现金我没有、没有那么多。”
“那不行哦，我们要收现金的。”施雨童一派天真烂漫：“房子都不要的那种。”
“吴老师呀，其实我不太明白您这到底是执拗什么呢？”施雨童一副我们来探讨探讨的意思：“老话说的好，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您看您这听点流言蜚语就对我们，对我跟钟亦有这么大的偏见，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也就算了，可您不觉得您这、实在是有点有失公允吗？看事情不要那么的片面，不要只看到那些阴暗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以为的那样。”
“钟亦说，你们剧作家最推崇真挚的爱情。”施雨童目光诚挚：“可你都不了解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爱情就不诚挚，外面说什么炒作泼什么污水，您都调查过，了解过吗？我喜欢钟亦快十年了，从我青春期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从盲目崇拜到欣赏，再到一步步沉溺爱上她，人能有几个十年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用那种有色的眼镜来看我们俩，不是说我抱钟亦大腿就是说我们互相炒作，嘴上说着祝福的话，眼里藏着讥讽，好像已经看到我们以后分手的场景，有什么意思呢？”哽咽的嗓音，让人揪心。
钟亦按住了施雨童的手，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揽着小媳妇儿的肩膀，轻轻拍拍，在施雨童耳边轻声安慰道：“宝宝，别哭，抱歉，是我太执拗了。”
然后敛了神色，对吴编剧说道：“抱歉难为吴老师了，支票我收下，不会再打扰吴老师了。”
话到这儿本该就这么结束的，钟亦低头揉了揉怀里人的发，有些无奈有些苦涩的说道：“其实，之所以屡次三番打扰吴老师，不过就是想、想争一口气罢了。网上都说吴老师因为歧视同性恋，所以不愿意合作，我不信呀，同样都是爱情，同性恋跟异性恋到底错在哪里？我不甘心就这么、这么被人订下标签，我想通过吴老师，来向那些背地里看我们笑话的人证明，他们错了，是他们错了。”
“其实，是我错了。”钟亦摇头，搂紧了怀里的人，带着几分怜意：“这个标签早就被固化了，他们不会看到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不会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和感动，不会、不会了解你们的相互支撑，只会看到这个标签，也只能看到这个标签，包括我自己在内，是我太在意了，我太想让所有人都祝福我们，我太想、太想撕掉这个标签，向普通的异性恋一样。”
“可撕掉又怎么样呢？”钟亦握住施雨童的手，捧住她的脸，笑得温柔：“宝宝受委屈了，为了我的私心，你宠我那么多。其实你不在意的，在意的那个人始终都只有我自己而已，你只是我的女主角，不管剧本怎么变化，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主角，跟别人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是我，是我把那些负面的言论放大了太多，其实那对我们都不重要，我有你，你有我，我们有爸爸妈妈有家人，就足够了。”
“不哭了，一会儿跟爸爸一起喝下午茶好不好？”钟亦询问的看向苏老爷子：“或者，我们陪爸爸去骑马，你上次说过的，忘了没？带我一起去看看爸爸给你买的小马驹好不好？”
施雨童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脸藏在钟亦的怀里：“谁哭了，没有哭呀。”
老爷子也跟着叹气，摆摆手，让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撤了吧，本来是打算用手段给这俩闺女撑一回腰，年轻人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老爷子可不在乎那些，想唱一回黑脸的，结果，反倒听了一回闺女的内心告白，苏老爷子那是万分庆幸自己虽然有点排斥闺女嫁人，但对二人的恋情并未阻止，不然，一想到自家宝贝闺女苦恋钟亦快十年，就够一出悲情剧了，简直太心酸。
“既然钟亦都这么说了，那我老头子也不为难你。”苏老爷子叹了口气，伸手让秘书把合同拿过来，直接放进了碎纸机：“钱我也不要了，就当、行个善德吧。吴老师，您慢走，不送。”
秘书还特别和气帮忙收拾桌子上的支票，吴编剧沉默了好一会儿，脚下步子也未动，久到施雨童这边偷摸都把眼泪擦干了，那边人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施雨童纳闷了：“吴老师您这是反悔了？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之、之前擅自违约是、是我的错。”吴编剧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你、你说的。对，没有调查、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旁、旁人也无权置喙你、你们的生活。对、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么武断，合作的事，我、我答应。”
钟亦一挑眉：“那我现在要是不愿意跟吴老师再继续合作了呢？毕竟，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干嘛要花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啊？”吴编剧很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当场就愣住了。
“开玩笑的，吴老师别当真。”钟亦嘴角一弯带出了下一句：“我相信，吴老师是不会跟我找不痛快的，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