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绣球传密213

  “是生是死,也只能赌这一把,不是吗?”

  天下为棋局,众人皆为子,有谁能担得上真正的无辜,又有谁能分得清真正的对错?

  无非只能朝着当下最好的选择去走,一路到底,不死不回头。

  ***

  “你,你要干什么!”

  昭仁清晨去凤殿之前,将自己的女儿永阳县主藏在宫中,但她绝对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使得自己的公主殿成为众矢之的,几乎没费多少功夫,永阳县主就被一个府兵抓了摁在寝殿的床上。

  “嘿嘿嘿,好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美人儿,爷我今儿杀得够累,就在这好好犒劳犒劳!”

  永阳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早已经吓得浑身瘫软,手脚并用的想要逃走,却被那府兵抽了腰带捆在床头。

  泪水糊了满脸却又无可奈何,她感到对方的身躯压在自己的身上,整个头皮就像过了电似的一片空白,突然身上一重,水光模糊间她看到一张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看到的面颜……

  “啊!!!!”

  一道惨嚎出声,那府兵猛地朝后振去,身上偷袭的女孩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永阳身上一轻却依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府兵操起剑柄重重的砸在那女孩身上。

  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下她只做了一件事——将插了一半在那府兵脖颈上的匕首全部捅了进去。

  不消半刻,府兵硬挺挺倒在了地上,血液喷涌,浑身痉挛。女孩冰着一张脸爬起来,把他脖子上的匕首抽出来,对准那人的腰肢一刀、一刀切下去,她的力道不够,但是刀准,乱刀之下很快就将那府兵拦腰切断。

  永阳吓得完全愣在了当场,连女孩什么时候帮她解开绳子都不知道。直到被拽着往宫外跑时,才磕磕巴巴问出一句:“你,你,你还在……”

  她想问你怎么会来,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她还想替她的父母向她道一句歉,磕三个头……她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对方也或许根本就不会理会,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才对,她甚至在见到她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怕见……

  一路拉着她飞奔的女孩突然开了口。

  “我现在住着曲尚书家里,我……叫曲辨幽。”

  永阳一愣,“你原先的名字……”

  “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只是曲辨幽。”

  “……好。好的……谢谢你,辨幽。”

  那一晚,身量未长成的一双少女在遍地尸骸,漫天火光之中携手亡奔。

  彼时的永阳不会知道,身边这个叫曲辨幽的女孩将会成为她的妻子……

  孽缘难解,纠缠一世。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上花轿

  御隆帝没有想到在常后宣布自己驾崩之后,还会有人进入这间暗室, 更没有想到闯入这间暗室的竟是自己最最轻视的三儿子。

  “你……”

  “父皇?”

  三皇子提着剑, 一步一步走到那晃眼的金丝楠木宝座台前, 弯下腰, 看着他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父皇, 面上颜色难辨。

  “父皇。”

  他温和的叫着,御隆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死灰般的目光一瞬间焕发生命力。

  “璟祤, 好孩子, 你听父皇说,只要你将父皇救出去, 父皇的位置就是你的!”

  三皇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满是孝顺的模样, “父皇,儿臣听说您驾崩了, 特来祭拜。”

  “什……什么……”御隆帝难以置信, 胸中江海滔天,他哑了声, 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住眸中火光不熄,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来,“璟祤,你, 你说什么?”

  三皇子依然没有答他,只是抽出被拽住的披风,恭敬退后三步,对着宝座台上的那口棺材,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儿臣会守好父皇的基业,完成父皇的遗愿。父皇,您安息吧。”

  ***

  危岳雁和曲荃跑到凤殿的时候,昭仁及其一种党羽已被诛杀,三皇子已经带人去诛杀其他叛党。整座凤殿空空如也,二人在偌大的宫殿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里头像是被洗劫过一样,珍宝异物碎了一地,唯有一副床头搁着的美人绣完好如初。

  “她应该没有走远。”曲荃突然出声。

  危岳雁疑道:“为何?”

  “露沾裳还在此,她怎么也得回来取了再走啊。”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由外室传来,由声音即可辩出,来人从容不迫,应当不是常容珂。

  然而来人还是出乎意料之外。

  杭士诚银冠儒袍,躬身一揖,“二位大人,久候了。”

  ***

  绣着彩凤鸣鸾的后裾在一片悬黎垂棘的照耀下摆动翻飞,泛出丝帛锦线独有的光彩,可这道光彩蹁跹在墓穴之中,不免有些诡异。

  不错,这里是一处墓穴,而且是藏在深宫密道中的墓穴,不同于帝陵西侧的衣冠冢,而是真正的埋骨之地——淑妃墓。

  常容珂捧紧了刚从寝殿中取下的美人绣,牢牢贴在胸口,幸好这幅画还在,心惊胆战逃回寝屋发现绣帛完好无损之时的心情,就仿佛满羽的雏鸟,欢天地喜的振翅在碧空晴海之上,仿佛一切繁重思绪和毕生痛楚都随之消失殆尽。

  但是很快,这种心情就随着面前两人的出现,沉落谷底。

  看清棺椁旁两人面容的那一刻,常容珂几乎想要跪下来哀求,但是她很快就定了定神,一脸漠然的与之展开周旋。

  危岳雁手里摩挲着什么,在悬黎萤绿的光芒下淡然开口:“常容珂,束手就擒吧。”

  这句话一出,常容珂本来准备好的词全忘了个干净,她几乎是在危岳雁话音刚落的同时就笑出声来。“要我束手就擒?想法可以。”她点点头,将美人绣仔仔细细叠好放入贴胸的衣襟,像是话家常一般,随口说道:“那你们是不是得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我的凤殿,曲荃没来过,你也只来过一次吧。”

  毕竟淑妃墓的在凤殿的密|道|深|处,平日里宫娥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被这两个敌对的外臣知晓?

  曲荃但笑不语,危岳雁也只顾着摩挲手里的东西,一脸“这个问题你得自己悟”的表情。

  常容珂那的确是个有慧根的,不消片刻就悟出来了,“杭士诚?”

  这个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她几乎没有一点点怀疑就得出并接受了这个答案。“这么多年……”

  曲荃替她接下,“这么多年,苦了他了。”

  常容珂:“……你倒是信任他?”

  她就不相信,在得知构害罪证逼自己下狱的人是杭士诚时,曲荃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寒,一丝一毫的怀疑?

  曲荃再次回归但笑不语模式,还是一旁的危岳雁替她作答:“你们这些天天玩权术的,心里就是不干净。若照你的说法,那我打仗时岂不是连自家将士也要防备着了?”

  说到这里危岳雁突然长长“哦~”了一声,“原来杭士诚也在帮你做事啊,那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他一开始也有挑唆我和曲荃的关系。”

  其实危岳雁和曲荃的性情相投,经历相似,就连斗嘴都默契天成,同僚数载,不可能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契机都没有。所以她俩也知道,有一股势力在阻挠她二人的关系,这股势力大多来自于御隆帝,期间还掺杂着常容珂。

  “我就一直疑惑我成亲那天杭士诚是不是吃错药了,果然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啊。”她用肩膀怼了下曲荃,“诶你知道么,我成亲那天,你的好谋士杭士诚用激将法激我用真箭射轿子,差点射|死我的秋泛!”

  曲荃拍拍她的背:“别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朋友。”

  危岳雁:“要是真的射死了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过?”

  曲荃拍拍她的背:“你想得太多了,朋友。”

  危岳雁:“那到时候我就来找你算账。”

  曲荃拍拍她的背:“快醒醒你掉到梦里去了,朋友。”

  常后捏的骨节咯咯作响,你们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于是常容珂就做出了一件不得不让对方停止拌嘴的事情。

  危岳雁和曲荃果然停下来,双目圆睁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墓穴四个角落的暗卫,空气中弥漫出一种名叫“尴尬”的氛围,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怂”。

  因为一直以武功高强为傲的危岳雁这回屁都不敢放……当然也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没有立刻抽剑开始大杀四方就足以证明她感觉到对方实力与她相当,而且对方人多势众,眼下地势也并不是她所熟悉的,这密室中遍布机关,也只有眼前密室的主人才知道其中关窍……一系列因素加起来她未必能占到便宜。

  当然危岳雁是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自己武功还不够高,也不会承认对方经过非人的训练武功高得离奇,她只会认为一切的根源在于自己身边带着一个战五渣中的战五渣。

  没办法,那就只能使出绝招了,危岳雁叹了口气,常容珂,是你逼我的!

  “晃荡啷”一样事物抛掷到常容珂的脚下,常容珂听到这个声音悚然一惊,连忙去发髻上摸索取下一样事物仔仔细细辨认完了,甫松下一口气就在看清脚下事物的一瞬间,怔如石雕。

  下一刻,两枚一模一样的银簪就并列在常容珂的手心里,随着其主人的动作颤抖不已。

  “这是……这是……你们怎么会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容珂双目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爬满眼球的血丝像是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不过是想来圆你一个梦罢了。”隐在暗处的曲荃悄然出声,“一直以来你做的所有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身为想要夺取帝位的皇后,却屡屡做出与目标和欲|望不符的愚蠢选择,这以你的出身和手段来说并不符合,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根本就不想夺取帝位,你只是想倾覆整个大夏,为你心上人报仇罢了。”

  常容珂握着银簪不住颤抖,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曲荃观察了一会选择暂时不顾她,继续说自己的,“我说的应该没错吧,毕竟你我无冤无仇,那个贪吃无脑的女婿我想你应该也从没放在眼里过,那么算下来唯一和你们皇家有怨的,就是露淑妃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容珂的声音低哑的厉害,像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幽冥之海,随时都会将周围一切吞噬殆尽。在满室悬黎的萤绿光芒之下,不得不说,还有点那么个唬人。

  “露淑妃聪明绝世,心思深沉,喜欢上这样的人很辛苦吧。”曲荃不知想起了什么,下一段话不知不觉也生出些感慨之意,“尤其是对方从不暴露自己真实情绪的时候,你的心里也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也同你喜欢她一样,喜欢你。”

  “你,一直以为她是在利用你,对吧。”

  她最后一句像是在陈述一般,残忍的,冷酷的,将那个毫无温度的答案抛到常容珂面前。

  而就在常容珂即将发怒的前一刻,她又将一勺暖浆浇落其上,顽石顷刻间绵软如糖泥……

  “放弃那些伤人的揣测吧,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你。”

  银簪双双落地,常容珂连忙蹲下将它们拾起,小心翼翼的吹去上面的灰,继而两步并做一步像一头被踩到痛脚的雌兽毫无形象的冲到二人面前五步之处,面上神情在悬黎光下诡异难辨,贪嗔痴癫妄皆不能诠其一。

  “不可能,她,不可能……你胡言乱语!怎么可能……裳儿,裳儿她……”

  曲荃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危岳雁脸上也有些许动容,但是这场局面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那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打开过这个棺椁——停!你若是再进一步,或者调动你的暗影蝎卫,我保证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危岳雁警惕的看了眼死角的暗卫,杭士诚告诉他们,这些安插在常容珂身边的暗卫和其他暗卫不同,虽然都是勃颈处有蝎子,但是这几个更加危险,他们几乎无孔不入可以自由穿梭在任何一处暗黑角落,除非是内力极其深厚的人不然没有人会察觉到他们的动静,饶是危岳雁亦是如此。

  但是这种暗卫有一个突破口,他们由于过于强悍故而在培养出来以后就被药物封住了神智,一言一行皆听主人的命令,不会在主人未发号施令的情况下动手,哪怕当时主人的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

  所以一切只能从常容珂下手,这是他们最为安全,也最有效的方式。

  而常容珂的死穴就藏在这棺椁之中。

  杭士诚毕竟是男子,常容珂并没有将一切秘密袒露在他面前,但是平时的小习惯躲不过人眼。杭士诚便将皇后平日里喜欢摩挲东西的小习惯告诉了她们,并且提示道:“皇后摩挲之物一直藏在袖中,想是小巧轻盈,时而袖中银亮一闪而过,想是银质物件。”

  彼时曲荃和危岳雁撬开淑妃棺椁,美人早已化作白骨,锦缎华服也早已腐烂破损,这些都还算在意料之中,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露淑妃身为皇妃,虽然得罪了君王,但死后体面还是要有的,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曾经荣宠万千几乎倾覆大夏的妃嫔的陪葬手势,只有一枚长柄的银簪。

  “这枚银簪,与你那枚是一对吧。”危岳雁如是道。

  常容珂那边早已双目紧盯着两枚簪子势要分出个区别来,分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早已分辨不出哪枚是她的,哪枚是露沾裳的。

  “露沾裳可有同你说过这银簪的寓意?”危岳雁问。

  常容珂恍惚道:“这银簪上雕着蝎子,她说蝎有剧毒,在他们姜国,代表独甲一方,辟邪趋吉。”

  “她骗了你。”危岳雁直截了当:“在姜国,蝎子是‘携子’的意思,寓为‘子孙满堂’。”

  看着常容珂呆愣愣的模样,危岳雁叹口气,“还不明白吗?那我同你说的再详细一些。”

  “我有一位朋友自幼喜欢兵器,对这种方面颇有造诣,天下武器没有一样是他不认识的。他少年时曾随父亲游历至姜国,在姜国见到一种刀簪。这种刀簪对他们姜国人而言,就是我们大夏女子对结发香囊的存在。”

  “一个女子出生时,家人就会给她打一对银簪,一直细心保存到成亲那夜,用里面的刀刃削下自己同新郎的一撮青丝,结发同心。”

  “按理说露沾裳成了妃子,那这银质刀簪必须要奉给陛下。她却一直没有给。”

  “后来如何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现在嘛,这枚刀簪出现在了你的手上和她的棺椁里。”

  常容珂的声音几乎颤抖的难以辨析,“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你若是敢骗我……”

  危岳雁:“骗或不骗,你自己将这簪子拔开来,看看是否是刀簪不就真相大白了?”

  不用她说常容珂已经在银簪的纹路上寻觅起来,果然见蝎子尾部的长针中有一道肉眼难见的细缝,往那长针的末端一按,一道雪光乍然眼前,她再如法炮制在另一枚银簪上摁了一下,又一道细长雪光漫开。

  常容珂的眼神在这雪色间越来越亮,像一颗宝石自岩浆中而生,随之又越来越慌乱,在一室幽光中疯狂变换角度折射出不同色泽不同强弱的碎光,碎光越转越快最后凝为一点,趋近自毁般爆裂开来!眼泪争相从眼眶中涌出,滴落在银亮的簪柄上。

  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

  当时暗卫为她盗出露沾裳尸体的时候尸身已经入棺,因为棺材被钉死,而且人死为大,她就一直没有打开来过。因为这棺椁是由姜国特训的暗影蝎卫一路守着,所以尸身不会有错,自然也不会另动开棺的心思,也就不知道淑妃棺材里的秘密。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露沾裳为了得到她的心随手施出的小恩小惠,宫娥们嫌弃银器的碎言她再不当回事还是听在耳中入了心里。

  殊不知,淑妃送出这件礼物,等于交出了自己的心。

  那数百个朝夕相伴的日夜,原来早已两情相悦爱入肺腑……是她!蹉跎了那份最美好的时光,将对方赠予自己的滚烫爱意亲手葬送!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绣球传密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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