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女子成亲并不算是稀罕事, 但二者都是皇城内身份尊贵之人, 此番结合不亚于皇帝选后, 红妆十里不曾有,两府相并, 角门便算彻底打开了。

  两府几座侧门打开,下人散着铜钱, 百姓都凑过来沾着喜气。成亲本就是天大的喜事, 长公主与镇北将军又极其大方,百姓将两府围得水泄不通。

  小皇帝没有过来,只派遣心腹过来恭贺长姐新婚大喜, 太后也是如此。

  轰动全城的婚事办得很是稳当,陆清宴本就不是矫揉造作之人,拜了天地就被军中下属拖出来饮酒, 杯盏推交,满堂喜气。

  阿九不愿出去迎合那些人, 便在新房里等着陆清宴回来, 床上按照习惯放洒着桂圆枣子,她捡了颗枣子想要吃,季嬷嬷眼疾手快的劝住她:“殿下不能吃这个, 这是喜气。”

  阿九不理解, “吃进肚子里更是喜气啊。”

  说着塞了一颗到嘴里,很甜很甜,让她笑弯了眼眸,季嬷嬷彻底没了脾气, 桌上的合卺酒静静放置在那里。

  她无忧无虑,对于成亲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欢喜,她与陆清宴本就同屋同榻,成亲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她吃着枣子,想起陆清宴的话,欠她的今日就要还回去。

  想着,她的心跳有些失衡了,咬着枣子望着季嬷嬷,低低道:“季嬷嬷,你先出去吧,我一人待会。”

  “这可不成,新房不能让您一人待着,奴婢陪着您。”季嬷嬷拒绝道。

  这约莫又是人间的规矩,阿九不好拒绝,自己躺在榻上,又被红枣硌得脊背疼,便索性站起来到外面走走,她又不是新娘子,没必要待在屋子里。

  前院丝竹声远远传过来,她听着有些不舒服,这个陆清宴就晓得自己快活,她勾勾手指头让连菊过来,低声吩咐:“让陆清宴过来,一刻钟再不不过来,就不许她今晚入房。”

  连菊笑了笑,殿下还是这样任性,她轻声应下。

  此时的陆清宴一身红袍,被属下围着无法脱身,正好听到连菊传的话,立即不客气的推开属下,大步往后院走去,走了几步不料又被人拉住,生生灌了三杯酒才准离去。

  她入新房时,阿九正盘膝坐在榻上,红烛高燃下肌肤晶莹,怒目望着她。

  陆清宴一身酒味,阿九吸了吸鼻子,粉面红唇,“好难闻……”

  她本就有洁癖,眼下陆清宴与那群男子推杯换盏,将她一人丢在此处,怎会不恼。陆清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立即道:“我去沐浴。”

  季嬷嬷拦住她,眼神略过精光,道:“殿下与将军还未饮下合卺酒,怕是不合规矩。”

  阿九蹙眉,“先让她将自己洗干净再说,酒又不会跑的。”

  季嬷嬷不愿意,还想再劝,陆清宴冷冷睨了一眼,那眼神带着寒芒,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看着陆清宴大步离去。

  阿九觉得那两杯合卺酒就是季嬷嬷等在此处的最大源头,待陆清宴进来后就拉着她饮下,将空空的杯盏还给季嬷嬷,急忙将人驱赶出去。

  陆清宴沐浴出来,褪去一身凛冽的香味,身上散着热气,阿九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陆清宴趁机捉住她的手,亲了亲手背,伸手将人抱起放在榻上。

  阿九躺在榻上,感觉犹如案板上的肉,任着陆清宴宰割。

  那只执着杀人剑的手触上她的脸颊,此时少了杀气,只有满腔柔和,阿九眼中映入的是陆清宴带笑的眉眼,涟漪四起,“你怎地没醉?”

  呆殿下问话太过直接,陆清宴笑了笑,坏心地掐着她脸蛋,肌肤柔腻,应道:“你就想着我醉,好像那次般占着我的便宜。”

  许是刚沐浴出来,她感觉有些热,额间渗出些许汗水,更加衬出她的紧张。

  阿九迟疑了下,伸手擦去她的汗水,“上次又不是我灌醉你的,是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怨不得我啊。”

  她的手带着淡淡凉意,不轻不重摸得更是舒服,陆清宴俯身压在她的身上,低笑:“那今夜你我都很清醒,你可不能耍赖。”

  阿九不应,一只纤纤素手已朝她腰间伸出去,阿九眼疾手快的握住,反倒伸手去捏她的腰,认真道:“你怎么那么瘦,以后我要养肥你。”

  这大概就是她的宏伟志愿。陆清宴听得发笑,一双羽睫带着微颤,“人不能用肥字,只有猪才能用肥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知晓陆将军瘦了就不好看了。”阿九的指尖在陆清宴腰间打转,不知何时将衣带拽在手中,陆清宴察觉到后立即俯身吻上她的唇角。

  一旁红烛光色温暖,阿九看向陆清宴的目光,如此温柔,像是经过千年沉淀而来,陆清宴心动得吻了吻那双颤动的眼睫,“阿九不要怕。”

  “我说过,你在我便不会怕,几百年来虽说你总欺负我,但是你都在保护我,我都晓得。”阿九傻傻道,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感觉人间也不错,至少她可以看到这样的晴笙。

  霸气而不失柔意!

  “傻子,你我认识不过几年罢了。”陆清宴笑话她,这个呆殿下竟在洞房花烛夜胡乱说话。

  她握住阿九的小手,两手相交,缓缓地收拢,似是将这个呆殿下紧紧包裹在里面,她眼眸深沉,闪着烛火般的光芒,沉声道:“我既与你在一起就定会帮你幼弟守好江山。”

  阿九欢喜地应了声,主动收回手,紧紧握着被子。

  陆清宴不想她这般主动,眸色愈发温和,眼前闪过些许白芒,莫名有些晕眩。

  她无力合上眼眸,瞬间却又睁开,脚踩着踏板上,冷眼觑着榻上的长公主,眸色深邃,却又是像极了冰霜。

  阿九不明白她这番巨变,想爬起来却发现陆清宴跄踉了几步跌坐在地板上,她忙爬起来想去扶起她。陆清宴眸色隐着一种深而无力的怨恨,更是涌动着从未有过的绝望。

  “陆清宴,你怎么了?”阿九害怕,数次想要扶起她,都被拒绝。

  “高弥,你在酒中做了什么手脚?”

  阿九彷徨,脸色煞白,陆清宴的冷漠让她害怕,她不管不顾地想去拉她起来。陆清宴头晕目眩,甩手一个耳光打上那张玉脸。

  她仿若用尽了一生力气,阿九被打得向前扑去,衣袖拂过桌上的红烛,滋滋火星扑上了阿九的袖摆,她急忙用手去扑灭。

  阿九没有见过这样满脸煞气的陆清宴,被打的脸也不知疼,不过须臾间,陆清宴就变得让她害怕,她不知酒中有什么变故,只一味摇首,更不知如何作答。

  她尚处于一片迷蒙中,陆清宴来回走动,左右翻找着什么,她有着随手带剑的习惯,找了许久也不见自己的配剑,才想起今日大婚,配剑早就撤下。

  阿九爬起来从背后抱住她,整个身子不住颤抖,红唇微启:“陆……你怎么了,我不知道酒有什么变故……”

  话未说完就被陆清宴甩了出去,她回身冷冷望着高弥,朝着外面高声喝道:“来人!”

  阿九听着这句话就觉得事态不好,眼见着陆清宴又在自己面前倒下。以前高大的军人姿态,在此刻变得十分柔弱,然而她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只是她尚未打开门,门前冲来一人,“将军……不好了……”

  冲进来的人是林全,是陆清宴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阿九识得,也在此时她看到林全双手染血,冲进来的那刻一把剑从他背后插入,贯穿而出,仅仅一声就倒地不起。

  她再傻也明白方才的变故,她冲上前就陆清宴护在身后,看着带刀提剑的军士争前恐后地冲入她们的新房,凶神恶煞。

  陆清宴不会领会她的好意,再次推开她,而从军士后面走出来面如白玉的小皇帝,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拉起来,高喊道:“谁能拿下陆清宴,朕赏金赐爵。”

  阿九登时惊恐万分,望着小皇帝,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你别忘了是谁助你亲政,稳住南朝边境。”

  这是这番话隐没在刀剑相交之间,陆清宴尚存几分理智,透过人群看着同样在那里挣扎的高弥,原来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的谋划。

  这场嫁女的婚事,不过是小皇帝与太后除去她的谋划罢了。

  被欢喜冲昏头脑的她,竟不知太后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谁又能想到太好如此心狠,这样迫不及待的杀她。前面宾客欢腾,喜气洋洋,后院却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她在角落里看到被阿九弃之如敝履的那把剑,大步冲过去,拔剑出鞘。

  小皇帝知晓陆清宴的本事,力拔山兮气盖世,便是男子也不如她的,他拉着长姐,不断催促她离开。

  然而阿九满心只有屋内厮杀浴血的陆清宴,凡人寿命很短,短短几十年,没有无尽的寿命,陆清宴若死,她便会永生见不到她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六道轮回之事,今生事今生毕,来生便如陌生人。

  她瑟瑟发抖,第一次落下泪水,像过奈何桥的普通女子那般哭得撕心裂肺,猩红的血水在她眼前掠过,她挣扎着看向陆清宴,朝她摇首:“我……没有……”

  陆清宴杀红了眼,一身白衣上血水交织成的红莲昭示她方才经历的杀戮,她本就不是善者,见人杀人见鬼戮鬼,屋内的尸体堆积成山。

  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阿九从惊惧中回神,揪着小皇帝的手腕,恳求他:“解药……解药……我保证……她不会是你的阻力,解药……”

  眼下的地步更让小皇帝惶恐,若让陆清宴再活下去,死的便是他了。

  小皇帝不应,阿九颤抖着扣动手腕的机括,毒针顺势而发,没入小皇帝的身体里,她踉跄着跑去陆清宴那里。

  陆清宴面色苍白,眸中布满狰狞的血色,看向阿九的眼神里只有死亡一般的冷静,震慑得那群想要杀她的人不敢前进。

  她茫然将剑指向阿九,白皙的手背上因怒火而布满暴凸的青筋,剑尖上鲜血滑落在地板上,一滴一滴,阿九迎着那般剑走过去,哭道:“你不信我,不如我陪你……”

  被人重重保护的小皇帝不知不觉地倒下来,身体在抽搐,怒目圆睁,方才有神的目光在渐渐涣散,满是不可置信。

  陆清宴撑得辛苦,剑在此时应声落下,无力地看着阿九在她面前倒下,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污血。她仰天大笑,看着门口赶来的太后,“真是厉害,拿你自己女儿做诱饵,竟不惜舍去她的性命。”

  小皇帝已然没有气息了,太后满脸惶恐,看向陆清宴的眸中更多几分憎恨,嘶喊道:“杀了她……”

  陆清宴撑着灵剑站在原地,戾气心生,鹰顾狼视,盯着前方的兵士,“我陆清宴就在此,来取我性命便是,何苦搭上高弥的性命。”

  白衣冷剑,所有人被她周身杀气所震慑,都体会到她的勇猛,纵然她是折断羽翼的雄鹰,亦不能够是他们可斩杀的。

  阿九喝下那杯毒酒,肺腑如火焚烧,她做不到陆清宴那般奋力厮杀,大口的血水从喉咙喷涌而来,眼前已然近似于一片黑暗。

  那个女人、那个镇北将军犹在手持灵剑,像极了阿鼻地狱来的厉鬼,她的鼻息她的心跳,好在都能感受到,太后在说什么话,她听不清了,就只能看见陆清宴挥臂斩杀。

  刀剑之下,漫天血雨。

  阿九躺在地上,陆清宴血目通红,望着那里的太后,身前的士兵面如土色,她手中的剑好似带着灵气,引着她去斩杀敌人,。

  她的手中、衣衫、鼻息里都是血腥味,她拖着剑往太后那里走去,那群兵士忍着恐惧而上,未曾近身就被陆清宴手中的剑一剑封喉,一双血眸在白皙的脸颊上更显狰狞。

  身后一个士兵企图背后偷袭,陆清宴一个反手,剑插入那人的胸膛,快速抽出,那人来不及唤就倒下,那些士兵惊恐地往后退去。

  她停在阿九面前,慢慢蹲下来,凝视那张痛苦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

  阿九努力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血腥,缓缓爬起来,昂首看向满身鲜血的陆清宴。她的脸色已如白纸,眸色痛苦而悔恨,陆清宴垂眸不语。

  安静了片刻,陆清宴轰然倒下,长剑脱手,身体如山压在阿九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抚上阿九的脸颊,怜惜般的摩挲了下,旋即无力落下。

  阿九不动,徐徐抬首望着太后,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空洞,呆呆地望着她,“她方才与我说……她要替你们守住南朝的江山……”

  太后眼中只有恨意,恨不得眼下杀死了她。

  阿九闭目,摸到那把剑,又摸到陆清宴那双带有余温的手,抱着她的手握上灵剑,剑刃割破陆清宴的肌肤,满腔的血腥味让阿九呼吸不顺。

  泪眼朦胧中,那把剑刺入阿九心口间,刺得不深,却够了。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灵剑上,混着两人的血绽开一朵妖娆的花,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二人,小奶虎从角落里蹿了出来,看着刺眼的剑光,它来迟一步了。

  那个月老说,高弥若是有事,便拿它当柴烧了去。

  它呆呆地望着两人相拥的身体在地板上消失,那些兵士大喊有鬼,争先恐后的跑出去,接着月老一声叹息,“来晚了……来晚了,还是没避得过去。”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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