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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州的百姓们都说,幸好朝廷直接派了人来,还是长公主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带了太医院的大人们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熬药,施粥,又给了他们活儿做,好歹缓了过来。

  田启元安葬娇妻后,与太医院的大人们一同为陈州尽心尽力,后来也进了太医院。只是有人为他说媒续弦他却总是摇摇头,时不时把玩一下脖子上系着的妻子留下的一枚玉坠子,仿佛妻子还能甜甜的唤他一声:“田郎。”

  当年一夜白头的不止展昭,还有赵霜妍。

  她为了把薛无泪犯下的罪孽埋藏,只得用了秘术解意孤孀,在墨阳的《清音》驱散毒粉之后,不辞辛苦的将内力分化的蓝色蝴蝶送到每个见过这人间炼狱之景的人体中。

  如此忙碌,险些内力透支,如若不是公孙策在一旁为她调理,或许她也就要香消玉殒。饶是如此,一年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当年城外的人马由庞含晴率领进城,一路上收尸埋葬。更有包拯带着人忙里忙外,安抚人心。忙碌了好些时日才能松一口气。

  白玉堂醒来后,坐在停放展昭尸身的地方不眠不休三个日夜,陷空岛来了人好说歹说才让白玉堂吃了粥食。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在展昭的棺材前流尽了毕生的泪水。某夜,长公主召其密谈至天明,而后,白玉堂往家中写了一封信,白金堂带着物资赶往陈州。

  含晴本担心殿下与白金堂见面会出事,后来却发现两人只在公事上有所交流,也渐渐的放下了心。她听从殿下安排接手了天芒司,身后也多了一个原来满脸胡渣子的那个壮汉,随着她一起忙里忙外。

  丁氏双侠收到讣告后也赶来陈州,为他们疼爱的小妹收尸。

  陈州城里的人来来往往,一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事情。

  颜查散作为新官接手了陈州,将陈州交给这个青年人的时候,赵霜妍觉得一切都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是时候了。

  刘太后也去世了,满城缟素。赵霜妍带着白玉堂回了一趟汴梁,守了灵。赵翎排除众异进了户部,也做的风生水起。八贤王时不时在宫中带一带赵祯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命也不好,她母亲兰贵人生她时难产,生了她后,为了不让她背上克母的名声,愣是熬了两日才撒手人寰。就算这样,也少有后妃愿意抚养,只有庞妃记挂着着孩子,却因为她自己也有孕在身,无法时时照顾。

  开封府也换了人坐。包拯升职去了枢密院,带走了他座下的四大金刚。公孙策,这让赵祯头疼的人,终究是被庞统要去做了军师,远赴边疆。

  某日,赵祯得到一份请辞文书,是长姐的。她说,把所有的势力都留下了,就带着一个护卫去了襄州,余下最后一点点的岁月,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小皇帝准了。

  又过了些时日,宫中又撞钟,护国长公主赵霜妍,殁了。

  又是霜花飞舞的时节,远在江南的白金堂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知怎的猛的吐了一口血,有些不应该存在的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那个肆意潇洒的少年是谁,那个在花丛中自由翻舞的少女又是何人?又是谁在唤着:“阿锦。”

  白金堂这一吐血吓坏了樊氏,请了陷空岛闵夫人忙了几个昼夜才将人的性命保住。

  白金堂醒来后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妻子,忽然安下心了。

  明道二年,没了谁还都是一样的过去。赵祯改了年号,明道日月同辉的年岁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是景祐元年。

  惟愿景色依旧,保佑众人。

  第六卷 试炼居

  重逢

  展昭已经到了试炼之地一年了,这一年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他在几次行侠仗义之后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实在是有些少。

  一开始他总是分不清谁是和他一般的人,谁只是发布任务的人。甚至,他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这儿女子穿衣的风格给吓坏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才低头不看那些白花花的软弹的□□。他不是迂腐儒生,也并非清心寡欲,虽说心悦一男子,但是对着这些扭来扭去的比风尘女子还奔放些的姑娘还是羞红了脸。

  刚来试炼之地的展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穿的已经不是官袍,也不是日常穿的那些红蓝常服,而是一套灰扑扑的短打,素白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他也曾经想过弄个绳子扎起来,可无论用什么束发,没走几步就又散开了。

  这时候他总是能想起那个被评价为“披头散发像个疯子”的白老鼠。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那日,他在藏锋谷的客栈点了份食物正在补充体力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展大哥?”

  展昭回头一看,圆圆的还带有些许婴儿肥的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萌萌的看着他,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穿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黄白色的短打,背上背着那熟悉的剑匣与双剑,头上还顶着一只白色的兔子。

  居然是丁月华!不不不,比他认识的丁月华要矮一点,脸庞稚气点,年纪也看上去小一点。

  展昭迟疑了一下,才问:“月华妹子?”

  就这样这义兄妹相认,也让展昭在试炼之地有了向导。

  什么血衣楼青龙会四盟八荒天峰盟,什么散人帮派联盟驻地总舵,丁月华花了好久才让展昭明了这个世界的分布。还有这个世界的文字与规则。

  可以说,若是当时没有丁月华的出现,展昭要懵懂摸索好一阵子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

  在这个世界,展昭还见到了很多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师父云中燕,一直在杭州衙门坐镇。却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话,仿佛不认识他。

  虽说话里话外都在说当捕快的好处,且展昭一个头脑发热就直接说要当捕快了,让一回头发现展昭的第一身份选择了捕快的丁月华一阵无语。

  “你又不是主T做甚第一个就选了捕快?”丁月华明显的感觉脑子有些痛,“你……你知不知道当捕快不赚钱的?”

  每六日最多做四轮缉拿,拿到的东西还不够他去填饱肚子的,这样还怎么买地买房子?连房屋管理费和管家的例银都交不起!

  展昭想了想当年四品护卫还算丰厚的月奉,摇了摇头。惹得丁月华就要踮起脚尖去扯对方的耳朵。

  丁月华又耳提命面的说了好多在这儿怎么赚钱的法子,听得展昭云里雾里的。

  结果,在一次两人组队缉拿,打得精疲力尽之后,展昭去领了奖励,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金黄色泛着橙色光的火焰状石头后,问丁月华:“这是什么?”

  丁月华:……

  ………

  卧槽!

  羡慕!

  展大哥你不是御猫而是御花园鱼池里的锦鲤吧!

  这并不是结束。

  丁月华在大半年后看到展昭再拿出一个一样的石头之后已经不想在多说什么了。

  她花费这些年的积蓄才能买下九华回音谷的那个小房子,而他展大哥只用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就把隔壁那个几万两金子才能拿下的华府地皮拿下了,还请了工部的人帮忙建造了华丽的二层带着大阳台的楼房。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整套的那种!

  她唯一比得过展昭的似乎只有……厨艺。

  虽然她做的味道也一般,但是至少她不会把酱油当成醋!也不会把糖当做盐!

  来试炼之地之后,一直受妹子关照的展昭着实不好意思的说请妹子来家里吃饭。然后丁月华就吃到了带着醋酸味的红烧鱼和带着甜味的炒鸡蛋。从此她再也不想吃大哥做的饭了。

  展昭也曾经想过能不能把自己的头发弄黑回来,可在杭州夺取优昙花的时候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被白云轩采走。不过白发也有白发的好处,这里的人好像认为白头发的人不能挑衅,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风俗。

  丁月华也不是每天都和展昭在一起,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经常忙起来就几天几夜见不到人影。

  回音谷最好的就是这个谷内只有两个房子,中间有一个天然的小瀑布并水潭。平时除了他与丁月华根本没人会来,他也会偶尔趁着妹子出去下水潭泡冷水澡。

  院子里的管家偶尔的絮絮叨叨让他想起家中的忠叔,更多没人的时候,展昭就会想,白玉堂如何了。

  他的毒是不是全解了,他能不能原谅自己的离去?他会不会想他,还是说,他身边是不是出现了其它的,可以替代他的人。

  然后再奢望的自言自语一句:“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呢?”

  展昭很喜欢这个水潭,虽然游水还是不太行,但是他闭气的能力已经练得十分强,若不是游水时不会换气,怕翻江鼠这个称呼他也有能力挣上一挣。

  一年的时间改变得实在是太多,展昭学会了试炼之地的汉字与符号,钻研了生存的法则,分辨清楚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作为南侠的侠义,作为展护卫的正义,还有对着某只大耗子的思念。

  那日,在水里闭气冥想的展昭将头探出水面之后,看到了一个拿着莹白长剑的白衣少侠,他蹲下来看着展昭,嘴唇动了动:“猫儿,好久不见。”

  一阵微风吹过,飘来点点浅红花瓣落在水潭之上,泛起了圈圈涟漪。好似落入了展昭的心间,他抬起手想触摸对方的脸庞,却又怕那又是幻象,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猛得缩回了手。

  白玉堂看着面前这个赤身泡在水中的白发少年犹豫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只他的傻猫啊!

  “傻子,早就说过了,无论你在天涯还是海角,白爷定都是要跟着的。”

  “还不出来,想在水里着凉么!”

  “呵……呵哈哈哈哈!”展昭就在水里笑了起来,白玉堂看着自家猫儿笑得那么开心,也站起来笑了。

  可下一秒,展昭好似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又将沉未沉的在水中扑腾了两下。

  白玉堂见了忙把手中画影递过去,将展昭拉了上来。

  “都湿透了,行了行了先回去擦干吧!”

  瀑布上方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树上坐着一个少女,她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看着下方的闹剧浅浅的笑着。

  你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结局,真好。

  少女翻身下树,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小曲,坐在梅花鹿的背上。梅花鹿一跳一跳的跑着,不过片刻就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通道

  入夜,分别已久的两人睡在同一张塌上,还是和以往一般,展昭睡在靠墙,白玉堂睡在靠外。

  只是两人的睡姿开始有了变化。以前两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平躺面朝天,盖着被子纯聊天。如今两人却是先手牵着手,后脸朝着脸,最后竟然直接翻身面对面。

  夜深了,外头连鸟都回巢睡去了,展昭也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他睡得特别安详,侧身抱着白玉堂的手臂,呼出来的热气喷在白玉堂的颈窝,一下一下的撩拨着白玉堂的心。

  白玉堂拉了拉被子,给他的傻猫儿捏好被角。呼吸间,展昭一缕如丝的银发调皮的滑落,恰好碰到了白玉堂修长的手指。

  不知怎么的,白玉堂起了玩心,手指头缠绕着白发转圈圈,又拿着发梢轻轻扫着心上人的下巴,嘴唇,鼻子……

  展昭依旧睡着,只是感觉好似脸上鼻头有点痒,就在睡梦中抱着什么东西蹭了两下,又安稳的在梦乡沉醉。

  被展昭蹭到的自然不是什么被子枕头,而是白玉堂的肩膀。呼出的气更加炽热,白玉堂终于松开了展昭的发丝,闭上眼睛,好好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太多那边的事要与展昭一点一点细说,也要适当的隐瞒一些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

  当日他醒来后崩溃过,也歇斯底里过,也曾想着不如一同归去。结果却被殿下拖去演武场揍了一顿。鼻青脸肿不说,还整个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具体是怎么被骂的时间太久也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一句:“小展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不是为了让你如此消沉下去。而且,你如今若是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初浑浑噩噩的白玉堂只听懂了一句话,便是当时他就算死了也无法与展昭一同归去。不能同生,亦无法同归,这恐怕是最让人心碎的事情了。

  被打到跪地的白玉堂擦了擦嘴角的瘀血,开口道:“我想与他一起,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与他一起。”

  赵霜妍冷哼一声,提起白玉堂的后颈子,将他甩到湖边:“你好好看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若再不振作,你又有何颜面去见他?”

  白玉堂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人,眼中无神,面上无光,嘴角淤青,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和那个肆意江湖仗剑天涯的少年任侠相去甚远。

  “我还能再见到他么?”白玉堂喃喃自语。

  赵霜妍终是叹了一声,情之一字从来让人捉摸不透,抓不住也放不下。看到如今的白玉堂,她仿佛想起了当年的她,不也是如此么?

  “能的。”赵霜妍望着天上的繁星,安慰着这个孩子,“他只是去了试炼之地修炼罢了。”

  听闻至此,白玉堂忽然眼中起了光彩,试炼之地四个字他曾经听含晴姐说过。只要有令牌不就可以去了么?

  令牌……令牌!

  白玉堂手脚并用踉跄着爬起来,他身上没有,可展昭身上有啊!只要找到令牌,他就能去找他的猫儿了!

  见白玉堂兴奋的转头就走,赵霜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个令牌早就没有了作用。墨阳说得很明白,她死后三个世界互相剥离,除非有某个特定的人用自身的寿命进行祭祀,否则通道不会再打开。而通道再次关闭的时候就是各界永远分离的时候。

  机会只有一次,赵霜妍不会随便用,也不可能只为了一个人就用。

  白玉堂跑回灵堂,展昭的遗物都在那里。

  “令牌,令牌……”

  匆匆赶来的卢方等人见到自家五弟如此行事,早已心中大骇。兄弟几人上前拦住烦乱展昭遗物的五弟。

  “五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徐庆上去从背后架住白玉堂。

  “这都是展兄弟的东西,你别弄乱了……”韩彰上前夺过白玉堂手里的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

  “五弟,怎么了,和大哥说说?”卢方上前按住白玉堂的肩膀,看着自家弟弟。

  可白玉堂只是自言自语:“令牌,我要去找猫儿,他在那边等我!令牌,令牌!”

  灵堂进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白发女子,她喝令道:“你们放手,让他去找。”

  自带上位者威严的话语让几人愣了一下,白玉堂趁机跑开,继续翻找。

  “找到了!”他手中拿着那块蓝色令牌,四处张望,寻找着通道。

  可是他迷茫了,又是找不到门的日子。当初还有展昭与他做伴,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忽然,他看到了赵霜妍!

  他记得,长公主府里就有门!可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倒:“门都已经毁了。”

  “你若真想去见他,就随我来。”赵霜妍转身离开,白玉堂也跟了上去。

  再后来……一夜密谈,既是谈心开导,又是利益合作。他帮她做事,她带他去找他。

  第一件事,便是写信给白金堂,让他带着一些商业资源援助陈州。

  这种名利双收的事情,白玉堂略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

  毕竟,这是白金堂而不是白锦堂,本身与长公主没有任何关联的商人。

  第二件事,是找人。

  找到一份名单上的人,有山贼,有平民,也有江洋大盗。

  第三件事开始,就不能对展昭说了。

  反正这一年内,他的手上沾染了许多鲜血,也救了许多生命。最后长公主带着他前往襄阳,那儿有一座高楼,名唤冲霄。

  “此地布了许多阵法,你先进去,而后我便会启动阵法,待楼塌之时,便是术成之时。”

  白玉堂不疑有他,直接进了冲霄楼,他在楼内忽而听得鸟语花香,忽而嗅得百花齐放,忽而又觉狂风暴雨,再睁眼就到了一处刻着“藏峰谷”三字的界碑旁。一个黑衣少女在石头上撑着下巴,看到他之后打了声招呼:“白大哥,你终于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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