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路筠

　　路筠脸红了, 她颇有些心虚地将头扭到一边，然后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嗓子干涩的模样。

　　关曦于是神态自然地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推了过去。

　　咖啡哪里能够解渴呢？

　　路筠默默用不熟练的左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的右手被关曦握着, 虽说右手表现的姿态十分顺从, 她的面孔却依旧倔强地偏向了一边。

　　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庞之上, 也落在她们交握的双手之上, 关曦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情涌上心头, 在这悄无声息的午后时光, 她们俩只是静悄悄地坐着, 什么话也没有说，享受着这种静谧之中的交流, 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无限的延展，直至永恒。

　　“我们结婚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随即对上了路筠扭过来, 十分惊讶的眼神。

　　好像一颗种在了心头的种子, 在她未曾关注的时刻悄无声息地生长，在这一刻以狂野的速度将枝蔓探出舌尖, 纠缠着开出爱恋的花来。

　　或许那就是一朵开在夜莺心头的玫瑰, 一朵爱情之花，每时每刻都能听见夜莺婉转的歌声。

　　在感情的潮水涌动之时，连她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在路筠的眼眸中，她看见了自己，同样是有些诧异的模样, 想想实在有些古怪：求婚无声无息地发出，但是求婚者和被求婚者竟然同样为这句简单的抒发感情一般的求婚感到惊讶，实在叫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一下，下一秒却被路筠打断。

　　路筠仿佛已经从呆愣中回过了神，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笑起来：“——好啊。”

　　关曦一瞬间僵直了身体，有些不敢置信。

　　“虽说我们正式恋爱其实没有几天，”路筠摸摸下巴，“但如果算上之前在一起的时间的话，我们也可以说是经历过恋爱马拉松了。”

　　她歪了一下头，似乎有些不爽：“不过，这个求婚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我一直以为，求婚应该有一个非常正式和浪漫的仪式？”

　　关曦在她的话语中慢慢放松，此刻甚至接了下句：“单膝下跪？”

　　“有创意一点。”路筠嗔道，“唉，本来在我的预想中，求婚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没想到完全被你抢先了——抢先也就算了，还是这种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准备的。……早知道这样，我是不是不应该威胁程沪？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应该善良一些的。”

　　关曦没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架白色的钢琴之上，定了一定，然后看向路筠：“等我一下。”

　　“？”路筠不解，关曦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起身走向中央的钢琴，坐了下来。

　　路筠转过身去，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和关曦对视。

　　关曦先是试了几个音，对着她微微一笑——

　　温柔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泻，熟悉的曲调落在路筠的耳中，她侧耳听了一会，不由猜测这是否是关曦为了应对那句“浪漫的仪式”，只可惜她音乐素养实在不高，这些年也没有怎么认真地欣赏过古典音乐，此刻只觉得这首曲子实在耳熟，就像是在试卷上看到了熟悉的题目，却死活想不到答案。

　　……真是煞风景。她心底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可是，虽然不知道这首曲子究竟是什么，她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伴随着音乐而传达过来的，属于关曦的感情。就像是不知道哪一年，她和关曦一起去音乐会时，关曦所告诉她的“好的演奏家让人从音乐中听出感情”。

　　——她从来没有能够听懂那些大师，但是此刻，她却仿佛从这支钢琴曲中听出了关曦的感情：是在近乎梦幻中的快乐中小心翼翼的触碰，是无限的畅想，犹如漫天的彩色泡泡，想要抬起双手拥住一切，感情滞留在舌尖，恋慕而由衷的喜悦。

　　她眼睛发亮，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视线交错，路筠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至今，紧密相贴。

　　演奏结束了。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连分散都不肯。关曦慢慢走回来，站在路筠的面前，低头凝视着她。

　　路筠笑了，一点也不为自己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而不好意思，直接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关曦跟着失笑，她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昏了头，竟然完全忘记了还有这种可能，“梦中的婚礼。”她回答道，坐了下来。

　　“什么？”路筠此刻才有了一点懊恼的情绪，“唉，我真该多了解一些古典音乐，如果我刚才能听出来……”那岂不就是心灵神会？

　　“我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她问，“但是真的超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音乐，简直是仙女弹钢琴，从你的音乐中，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感情的音乐’，太震撼了。”她一边彩虹屁，一边话锋一转，“曦曦，你真的好爱我哦。”

　　关曦已经很习惯路筠这种突如其来的说话方式了，她从善如流：“是啊，那你呢？”

　　“……我？”路筠愣了一下，想要说“我当然也超级爱你”，却不知为何有点奇异地说不出口，于是手指挠了挠有些泛红的脸颊，“唔”了一声，然后快速而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也是。”

　　关曦却不肯轻易地放过她：“有多爱？”

　　“……”路筠抿着嘴角，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今天程沪是不是还打算教你射击来着？”

　　关曦挑眉。

　　路筠一本正经，极力想把话题扭转到这件事上来：“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看来是没法继续逗下去了。关曦本就不是对这种问题十分执着的人，她放过路筠，颇有些漫不经心：“……我其实……”

　　“我可以教你！”路筠说道，十分得意指了指自己“我可是神枪手，你想学吗？哈哈，”她看上去有点庆幸，“怎么样？虽说我很有些地方不如你，但在另一些方面，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关曦卡了一下，她本来打算直说自己其实挺擅长射击的。本来么，在大院那样的环境下，她也不可避免受其他人的影响，对些东西颇有些了解。加上射击也的确十分的有意思——虽说未必比的过路筠，但是吊打程沪还是可以的。

　　但是为了维护路筠的自尊心……

　　“好啊，”她说，“那你可要好好教，毕竟我完全不擅长这类东西。”

　　如果有尾巴的话，此刻路筠的尾巴一定已经翘到了最高。

　　“好啊。”她说，得意洋洋地像一只松鼠，凑过来，对着她说，“现在是不是非常——崇拜我啊？”

　　关曦偏着头，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对方可爱到令人心动不已，恨不得抱住她仔细的亲一亲：“对啊。”她说道，按捺着自己，喝了口咖啡，十分愉快地敲定自己“完全不擅长射击”的人设。

　　路筠感觉自己要膨胀到飞起来。

　　“那么，”关曦听见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路筠一呆，随即认真地想了想：“唔……首先得告知双方家长。”

　　“那可能就需要很久了。”关曦说。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哀叹：不，不只是这些。你们怎么结婚呢？这个国家不承认你们的合法婚姻，出国？可是路筠的身份，假期尚且不易，出国恐怕更加艰难。更何况，你们的父母也未必认同。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顿了顿。

　　无声的忧虑好似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滚烫的心逐渐冷却。

　　“我好期待他们的反应。”路筠说，她看着关曦，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心底的忧虑。

　　“是啊。”关曦说，“我想，他们或许会非常震惊。”

　　“到时候一定会和很有意思。”

　　关曦看着她，眸光波动：“但是如果……”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给这么愉快的一个画上现实冰冷的句号。

　　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叹息，让她再等等：再等等，至少不要在现在，不要破坏此刻的美好。

　　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拖延毫无益处。而且这种纠缠的痛苦与这份快乐而珍贵的感情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这本来就是现实，也是隐藏在她心底的另一种忧虑：路筠真的知道，这份感情意味着什么么？在看到自己真正所要面对的一切的时候，她真的……愿意吗？

　　对上路筠不解而等待的眼神，她到底还是缓缓地说出下一句：“……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路筠愣住了。

　　关曦的心一沉。

　　然而路筠却“噗嗤”笑了一声：“你就担心这个？”她这么说道，拉过关曦的手，表情满不在乎，“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谁能控制别人的想法呢？”她说，“我不能改变他们，所以我们的确可能无法得到亲人的祝福，不过，我原谅他们的不祝福，毕竟这个世界很公平，不能改变是相互的——他们也没法改变我的想法。”

　　她低下头，吻了吻关曦的手指，垂下的眼皮微微颤动。

　　“我对你的感情，连我自己都没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求婚。

　　说真的作者本人没有计划这一段的……我也知道为什么，写到那里，就突然……不受控制地求婚了？？

　　好像感情上头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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