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的眼睛愤恨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眼中冒出火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 为什么飞廉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出来, 她不明白，既然他不打算娶她, 那为何要为她付出这么多，为何这八年来还要万般体贴的处处让着她, 将她娇惯到离不开他的娇气时, 才蓦然晴天霹雳的说要另娶她人。

　　是, 也是自己天真了，八年对于一个神仙来说不过弹指一瞬间。人家不过拿出八天的时间跟自己玩个爱情游戏，偏偏自己还信以为真。

　　随口编一个前世与自己有缘, 在她死后还能回仙界再相守的谎言，自己便死心塌地的信了, 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蠢罢了。

　　人家一个仙人, 自然要和配得上他的女仙盛婚, 难不成还会挑一个连些许仙气都受不得的凡人吗？自己有什么好呢？有什么能比得上人家的妻子呢？脾气又骄纵, 或不是习惯了妻子的温柔贤惠，所以在成婚之前想玩些另类的罢了。

　　自己落得这般下场着实不冤！要怪就能怪自己被鬼迷了心窍，。这般轻易的便相信了眼前这个人, 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看着床背、窗中被贴上的双喜, 房内到处被缠着红布，应和着好彩头，死死的盯着摆在衣架上的礼服, 赵安冷冷一笑，“恭喜啊，新郎官，毕竟相识一场，为何新婚都不请我喝杯喜酒！虽然我这个人蠢钝好笑又毫无天资，但是却也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新郎官这般防着我，倒是叫人伤心了。”

　　“莫要再说了，安儿，你赶紧躺下来休息一下，平复胸中气息，虽然刚让你服下的丹药能够暂时抵御这其中的仙气，但是始终对你这**有影响。”

　　飞廉知道如今安儿厌恶他至深，怕激起她的逆反心理，飞廉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说出亲近的话语。

　　飞廉脸上还是勉强维持着平时温和的笑意，但是心中却在滴血，这样的对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凌迟。

　　求你，安儿，求你不要再问了。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足够飞廉了解赵安的性格，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无论什么样的苦衷和原因，背叛永远是背叛。在他没有问过安儿便应下了秋晚的请求，答应了这门婚事之后，即使将来他做再多的努力，他们之间始终也不会有个结果了。

　　在此之前，飞廉也曾想过想尽办法让赵安答应自己的这场逢场作戏。那么他可能并不会失去她。但是，他始终做不出来这般不孝之事，天道拿住了他的死穴，为了让自己放弃，师傅已经受到了牵连，他不知若他再继续下去，身边亲近的人会落得何种下次。

　　就算此次之前，师傅的身体一向健康，无病无痛，断不会这般快便要仙逝，若是只针对自己，飞廉断然不怕，大不了便是回到从前，一无所有，但是，为何偏偏是这样。

　　师傅或许也明白些什么，临死之前苦苦相劝，对于这命运没有丝毫怨言，单单只是想要保存他的徒弟。这般用心良苦，他实在做不出要与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师妹来演一场戏哄骗师傅，在师傅尸骨未寒的时候转身又到凡间去找赵安再续前缘。

　　而且师傅离世之后，晚儿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他又怎能做出抛下晚儿跟这一山庄的人，仅仅为了自己的快乐，便逃到凡间去跟自己的爱人双宿双栖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呢，怕是师傅也会死不瞑目啊。

　　虽然飞廉作为待霄的徒弟，但是有一个风神的师兄，并不能完全阻挡别人觊觎独自支撑着整个山庄的晚儿的目光，毕竟师兄再怎么亲，也不过是师兄罢了，在他们看来，终有一天飞廉会自己开山立派的，又如何会为了月见山拼尽全力呢，这其中便有了运作的余地。

　　而且从小晚儿便倾慕着他，对他痴心不改，即使在他心心念念都是竺禄的失落的那些年，都是晚儿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若是如今在晚儿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就这般离开了，对他们未免太过无情。

　　种种考量涌上心头，阻挡了飞廉那个要为爱疯狂的念头，他始终并非是那么任性的人，在他应下秋晚的请求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他跟赵安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他原想着，两年之期一到，赵安等不到他便会明白他的意思，不必像如今这般面对面将这残忍的言语说出口，拉扯着彼此的心。

　　赵安上天这件事确实出于他意料之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唯一的反应只能是逃避。

　　但是赵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上天来，为的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又怎会容得他逃避。

　　“怎么？飞廉仙人是心虚了吗？这便要赶我回凡界了。”赵安靠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飞廉。

　　飞廉低垂着头，不敢答话。

　　下一刻，赵安便收敛了所有笑意，“飞廉仙人不必心急，这凡界我自然是要回的，赵安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这仙界没有赵安的容身之处不必仙人提醒。”

　　“但是，唯有一句话，我想当着面问飞廉仙人你，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赵安神情严肃的对上应她的要求抬起眼来看着她的风飞廉的眼睛。

　　“我们相处这八年来，你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所有这一切只是你们仙人无聊时的一场游戏吗？”赵安的声音很轻，几乎轻到不能听见。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身为仙人的飞廉肯定听见了。

　　飞廉急急的来到赵安的床边蹲下，握起她的手，“你怎会有这般想法！”

　　下一刻，赵安的手便被她抽出来了，“那不知道飞廉仙人想我应该是作何想法，相信你至今依然爱我情深不悔吗？”

　　飞廉的眼神一暗，更显悲伤落寞，他强挤出笑容，“也是，是飞廉强人所难的。但是安儿，我想认真的告诉你，我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掺杂半分虚情假意。”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赵安，不敢再看她的音颜。“我本不愿告诉你这些的，因为我知道，即使再有什么样的苦衷，我都是背叛了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以为你把我当成负心人心里会好受些。”

　　飞廉的声音有些不稳，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但是我却不希望你否定了所有，不希望你自我否定。”

　　他看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眼神温柔而缱绻，“你是这般美好，又如何不吸引我，让我沉沦。”飞廉感觉脸上滚烫，羞涩的心理让他感觉吐出的字句都艰涩，但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能向赵安吐露自己的心思，明日之后，他就是她人的丈夫了。

　　从前因为礼仪廉耻，他从来没跟赵安说过这些话，他不想最后还留有遗憾。“这八年的生活是我仙生之中最美好的日子，即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我依然不会忘记这段时光的。”

　　他语气遗憾的哀叹道：“只可惜这个世界便不能事事都让人如愿，除了爱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去承担，飞廉死不足惜，只是连累身边之人让我十分愧疚。”

　　无论如何选择，总有人会因为他的行为而受到伤害，他只能取最轻的一种，听了师傅的一番话，他相信他和竺禄能在仙界重逢再遇，只是，到时候应该已是物是人非了吧。

　　飞廉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冲动，他转过身，对赵安歪头一笑，“虽然遗憾众多，但是飞廉重来都没有后悔过遇见安儿，若是时光还能重来一遍，我依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阳光从飞廉背后照进来，宛若圣光，那双风雨之后澄澈的眸子刻印在了赵安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