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消亡》的拍摄总共历时近四个月，余嘉一也经历了从一个懵懂到险恶的纪冯。随着她对角色的了解逐渐深入，后期演戏时，李思很少再去手把手地教她体会纪冯的情感。
回到北京以后，余嘉一又补了快半个月的配音和镜头，这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她在《消亡》剧组的全部任务。
转眼即到炎夏。
经纪约转到上东来以后，余嘉一的全部工作几乎就扑在了电影事业上，虽然加大了神秘感和咖位，但是曝光度明显不如以前。
《红妆》下映快两个月，《消亡》又会在不久后上映，为了一直保持新鲜的活跃度，何玲芳替她接了一个生活访谈。
“本来还有个综艺找你，”何玲芳说，“我后来看到嘉宾里有李怀夏的名字，替你推了。”
“谢谢何姐。”余嘉一甜甜道。
“我手头上还有几个电影剧本，你自己合计一下，看想接哪个。”何玲芳将手上的本子给她。
余嘉一看她一眼，犹犹豫豫地说：“下周少庭生日，我想陪他过完再开工。”
“可以。”何玲芳瞟了眼手机上的日期，首肯之余还带着玩笑，“少庭知道吗？”
“没有告诉他。”余嘉一故意将嗓音压低，“我想给他惊喜。”
何玲芳笑笑，语气里不无羡慕：“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玩浪漫。”
“何姐也不老啊。”何玲芳性格温婉，能说爱笑，确实不像是年过四十的女人。余嘉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以后要是能保养成她这样，必定会很知足。
何玲芳道：“我是没你们那么多精力，不过，他要是知道你这番心意，八成得乐死。”
余嘉一脑海中自动补出韩少庭的那副“给点阳光就拿来做日光浴”的嘴脸，忍不住笑出声。
一周后。
余嘉一的那期综艺访谈在晚上十点半准时开播。
韩少庭和余嘉一一人抱着一桶爆米花，通过电视里的大屏幕看。
节目访谈的主持人是个走知性路线的女明星，多少年来还在坚持做访谈节目。前几年访谈频出的时候，她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
这回是何玲芳见余嘉一最近势头正好，才将推她到这个节目上。
主持人笑语嫣然：“今年是文艺片大热的时代，年初有《这一生》旗开得胜，年中又有《红妆》特立独行。大家来猜猜，今天我们请到的是哪位实力与颜值并重的女神呢？”
“我老婆。”电视机前的某观众回应道。
余嘉一笑着以“一弹闪”的手势往他嘴里扔进了一粒爆米花。
“嘉一出道即是爆红，接电影之前，有想过自己最终能得新人奖吗？”主持人笑问道。
电视里的余嘉一明显精心做过头发，发尾处卷着大波浪，中间的发丝被卷成一小团麻花样扎在中间，额前梳着漂亮俏丽的中分，看着妩媚又俏皮。
“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当时李导的名声已经很大了，能出演他的戏或多或少还是会存在奢望。”余嘉一说。
主持人：“《红妆》的爆发力也不逊于《春风来》，我好奇问一句，嘉一想过年底的最佳女主角吗？”
“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得奖的演员大概也不是好演员。”余嘉一耍了个滑头，又将话题推回去，“颖姐见过不想得奖的演员吗？”
“嘉一这一看就是和韩老师待久了，比我都要能说会道。”主持人圆过场，又巧妙地引出韩少庭这个话题来。
电视机前被点了名的某人翘着腿，一副“你夸得对”的样子。
余嘉一“摸”一下他金贵的大脑袋，不客气地说：“你骄傲什么。”
“有骄傲吗？”韩少庭的手点了点膝盖，清清嗓子道，“我是觉得你这么漂亮，真给我长脸。”
余嘉一哼哼唧唧两下，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韩少庭怀里的那筒爆米花已经在眨眼间被他解决完了，余嘉一便自己吃一颗，顺手喂他一颗。
电视里的两个人还在对话。
“据我所知，嘉一和韩老师也是因为电影而结缘，刚认识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趣事吗？”
不知想到什么的余嘉一唇角一弯，忍俊不禁地将韩少庭的老三样曝光了出来，同时还带着每个女孩都会懂的深深吐槽。毕竟酱猪蹄曾经上过“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点餐的黑名单”。
主持人大笑，抬手引出了一堆字幕：“没想到阅女星无数的韩老师也会犯这种错。”
韩少庭眉尖一动，他扭过脸看她：“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这是小问题，不会有损你的形象。”余嘉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主动道，“我现在也不介意这些，这只是针对刚见面时候的你的意见。”
“意见？”韩少庭咬文嚼字般地挑出这两个字眼，重复了一遍，“意见。”
“建议，建议。”余嘉一马上换了措辞，并给他一个爱的么么哒。
韩少庭伸长臂搂着她，这才继续看下去。
“其实上这个节目我个人还是有一点私心的。”时间滑走到十一点半，在接近尾声的时候，余嘉一笑意盎然，忽然开口说道，“节目播出的后一天，刚好是韩老师的生日。在一起的第一年，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
“这两天我和我助理一起做了个剪辑出来。”余嘉一指指自己沙发后的大屏幕，笑了起来，“趁着今天的机会，也想播出来给他看看。”
主持人和台下的观众开始鼓掌。
后面的红色幕布被拉开，投影仪上逐渐显示出两个人的身影。
先是在《红妆》最开始开拍的时候。余嘉一觉得新奇，找摄影师借了台摄像机在场地理到处走，时不时有韩少庭的镜头一晃而过。
他酷着一张脸，在光圈的笼罩下显得一本正经又有点森严。那时两人关系尚不熟悉，他故作高深地道：“别拍我，去背背台词。”
然后是杨柳手机镜头里的余嘉一，因为像素不清，所以处理到屏幕上还有点模糊。
只见她我行我素地拿着摄像机，继续进行偷拍工作。
“你看着好傻。”看着这段鲜为人知的录影被公布在大众面前，明明已经被感动到的某人还嘴硬道，“蠢蠢的。”
余嘉一心道：“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剪辑仍在播放，这回是张姬美友情提供的片段。这小子第一次发现韩少庭对余嘉一心怀不轨的时候，偷偷拿手机拍了照，为了表心意，也大方地贡献出来。
一样是拿手机录的视频，帧数不大，但是凭那模糊的还原度也可以依稀辨认出某人“几秒如一”的眼神。
韩少庭僵硬地吃着爆米花，对这段不发表任何意见。
余嘉一好心，没有嘲笑他心怀不轨已久，反而还喂他喝了口水。
接下来是几张韩少庭的独照，夕阳西下的影子、墓前弯腰的背影，还有他胸口的那朵红色玫瑰花。
这是两人在深泉山时余嘉一拍到的。
黑色西装陪着落日下橙黄的余光，身影孤寂又修长，电视里传来隐隐几声台下观众的“哇”。
韩少庭可算是找回面子，他声音轻快又得意：“你偷拍我的。”
余嘉一不置可否。
画面慢慢转到两人在一起后的样子。
《红妆》的杀青宴，喝多了的张姬美与刘铮一不留神将两人的地下关系暴露出来，他一手拉一个，还笑呵呵地要祝二人早生贵子。
余嘉一面色羞红，韩少庭则扬着下巴泰然处之。为了配合余嘉一前短时间发的微博，此处还配了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绿孔雀。
余嘉一歪在他怀里哈哈笑，韩少庭捏捏她的脸，登时也笑出来。
之后的画面则转为日常化，有杨柳拍的两人一起牵手逛街的，还有余嘉一拍的韩少庭和大古牧，或者是在网上收集到路人拍到的他俩。
当褪下明星光环时，这一男一女就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温馨又和睦。
剪辑的最后，是一幅圆图下的手写版“我爱你”。
余嘉一从沙发旁的茶几下面拿出一个16寸的大蛋糕。趁着韩少庭的注意力还在剪辑上时，她将蛋糕盒打开，映有两个人头像的蛋糕被推到他眼前。
“节目组太不会掐时间，”余嘉一状似惋惜，“还差十分钟才是明天，剪辑却要播完了。”
韩少庭挑眉。
“只好委屈你提前十分钟过生日。”余嘉一可惜道。
韩少庭脸上笑容满是调皮：“生日礼物就这样哦？”
“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向你表白还不够啊？”余嘉一将他的脸捏圆搓扁。
韩少庭亲亲她的脸蛋，心里满满的感动已经快要溢出来。
“希望明年生日，我的人生能够真正完整。”他领着余嘉一的手切蛋糕。
余嘉一摸他的身体：“你哪里是不完整的吗？”
韩少庭将她捣乱的手重新放到桌子上，强调道：“我说的是人生，不是身体。有妻有女，人生才完整，知道吗，笨蛋。”
他语气亲昵，顺手将切蛋糕刀上的奶油抹了一把在她脸上。
余嘉一舔掉嘴边的一点甜渣，把奶油分担给了他一点。
十二点的钟声缓慢敲响，有节奏的“咚”、“咚”声从空荡的客厅传来。
余嘉一咬上他的嘴唇，在他脸颊轻蹭：“生日快乐，少庭。”
“我爱你。”她朱唇轻启，手若有似无地搔了搔他的耳后根。
韩少庭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他瞳孔幽深，盯着她的侧脸，认真道：“我也爱你。”
——
一年里最热的两个月慢慢来临，热意席卷了整个城市。余嘉一陪韩少庭过完生日，又回家陪完父母后，再次开启了人肉演戏机模式。今年是她演技最为爆发的一年，也是打好翻身仗最关键的时候。
暑假档的电影接连上映，《消亡》因为后期制作周期加长，定档在了九月的中秋。
余嘉一前段时间才去补拍了镜头，顺便和李思一起盯了盯后期，任何一部成功电影都离不开一个出彩的后期。
加了特效和剪辑，余嘉一看完影片段落后，自己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真是身临其境，也更加深了她对这部影片的信心。
八月底，《锦绣权》艰难上映。
出了周鹭的事以后，这部电影便处在一个极端的位置上，有的粉丝认为这是“偶像出事前拍的最后一部电影，即使没有镜头，也一定支持”，有的粉丝则觉得“我女神为它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你剧组说换人就换人，简直没有良心”！
不管周鹭粉丝们的感官如何，徐鹰最终还是凭借高超的拍摄技巧令这部电影起死回生了。周鹭的角色最后由女二姚依茗出演。
果然如当初所料，这个角色是个刺头。电影初上映时，姚依茗被很多粉丝进行了一番人身攻击，最后是看不下去的路人拔刀相处，才将她从苦海里“拯救”出来。
但是，有弊也有利。
年底的金蛇奖，出演《锦绣权》女一号的姚依茗，有幸角逐最佳女主。同时被提名的还有齐茵《这一生》，杨梦寻《雷战》以及余嘉一《红妆》。
余嘉一收到消息时，是新电影杀青后的两天。一个秋天过去，她被韩少庭养胖了十斤，正在家里研究减肥的新菜式。
接到电话以后，余嘉一手一抖，连着放了两大勺油，汩汩冒起的热浪险些在她手腕上烫了一个大泡。
余嘉一关掉火，迅速将好消息分享给了在公司的韩少庭。
没想到某人的反应和她想象得很不一样，他哼哼道：“谁这么不解风情，我本来准备晚上回家亲自告诉你。”
余嘉一没敢说是戴泽南告诉她的，她摇头晃脑道：“我被提名了！”
“对啊，”韩少庭颔首，“结婚计划又能提前。”
“还不一定能得奖。”余嘉一还是带着谦虚，“我看了下今年的竞争对手，都很强。”
韩少庭鼓励说：“对自己有信心。”
“《这一生》和《锦绣权》我都看过。齐茵是双料影后，本来就实力不菲，姚依茗虽然被黑得厉害，但是也有演技在。”余嘉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滔滔不绝道，“还有杨梦寻，她好像是第三次被提名女主，得奖主轮也该轮到她了。”
“别慌。”韩少庭说，“你还年轻，比她们要有资本，而且《红妆》的火热程度绝不下于另外三部。”
“唉。”余嘉一瘫倒在软软的榻榻米上。她毕竟是第一次离影后这么近，说不激动都是在骗人。
她软绵绵道：“以韩老师的专业眼光，觉得谁拿奖的可能性大呢？”
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咔嚓”声，韩少庭的声音从遥远的通话中逐渐变立体。
“当然是我老婆。”韩少庭倨傲道。
外面下着绵绵小雨，韩少庭将雨伞放置一边，脱掉湿了衣角的外套。他穿着棉拖鞋向沙发上的余嘉一走去。
他捧着她的脸说：“加油，下周我和你一起去电影节。”
余嘉一依偎在他怀里，不甘落后的心依然有些惴惴。
一直到电影节正式开幕前，余嘉一的心情都没有很好地调整过来。
两人下了飞机，韩少庭曾两次担当评委，对这个城市通向电影节的路完全驾轻就熟。
何玲芳在这里安排了人接他们。
韩少庭和余嘉一一起坐在后座上，他握着她的手，语气轻松：“紧张吗？”
余嘉一做了个深呼吸的姿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演戏是为了提升自己，你已经在《红妆》取得很大进步了，就算没有得奖，也是一种胜利。”韩少庭说。
余嘉一听他这话音，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这届影后的最大竞争者是谁？”
“都很大。”韩少庭正经道，“就是因为不相上下，我才这样安慰你。”
“总有个得分高的吧。”余嘉一没受他的误导。
韩少庭沉吟道：“齐茵和姚依茗可能性大。”
余嘉一撅撅嘴，借着他的衣服擦了擦额头的汗，她长舒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我的可能很小。齐茵和我都是靠文艺片竞选，要分高低很容易。”
“说不定爆冷呢。”韩少庭摸摸她的脑袋，“至少在网上你的呼声最高。”
《消亡》不久前才下映，余嘉一凭借精湛的演技彻底摆脱了“烂片女王”的称号。《消亡》总票房高达12亿，成功走上了国产惊悚悬疑片的巅峰。
一年两部作品接连上映的余嘉一，确实在民声方面拔得头筹。然而内行选影后，可不会看重你人气高不高，片酬怎么样，历年来的金蛇奖也不是靠网络选票来定胜负的。
想到这里，余嘉一刚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难免消沉下去。
“韩老师和嘉一来了。”刚抵达电影节门口，马上便有媒体迎上去。
他们两个现在一个是影视新秀，一个是电影届的万年长青，真正的事业有成、金童玉女组合。
“嘉一被提名金蛇奖女主，有什么感受？”小熊影视的记者道，“相信自己能得奖吗？”
“心里当然会抱希望。”余嘉一很诚恳地道，“感受还是忐忑居多。”
记者又向韩少庭发问：“韩老师今年要是当评委，会将手上的这一票投给谁呢？”
韩少庭挑眉，十分从容地钻进她下的套里：“投给那位既有颜值又有演技，没有辜负我期望的人。”
他没指名道姓，可是这语焉不详的内容比直接爆出名字的杀伤力还大。
记者拿着话筒，掩面退下。
余嘉一被韩少庭牵到会场里面，很多艺人都已经到场，余嘉一的左手边是齐茵的位置，齐茵已经坐好。
见到他们，齐茵站起来道：“形影不离，让人羡慕啊。”
自从齐茵多了一重“现男友的前女友”身份后，余嘉一对她多少会有点微妙的感觉，嫉妒算不上，讨厌也不是，大概就介乎于尴尬和中间。
韩少庭倒是非常大方：“你也去找一个。”
“好男人都有主了啊，”齐茵调笑道，“我没有嘉一那么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