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童明竹的脸已经快黑成煤炭, 一言不发地继续开着车。

　　童乃棠却有些急了, 她趴在驾驶座座位上, 对前面的童明竹撒娇：“爸爸，你能送我去一趟么？我就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明天一样可以早点时间回来去看奶奶的。”

　　说好的要陪奶奶元旦三天, 她一天都不会少的。

　　车子转弯，眼看家就在前面, 童明竹叹了口气, 试图说服女儿：“糖糖, 爸爸可是好不容易才休息几天, 如果现在送你去月城，又再开车回来，会很累的。”

　　倒不是人累, 是心累，谁愿意送自己女儿去给什么小兔崽子过生日啊！

　　这倒也是, 童乃棠收回手, 把身边的包拿起放到腿上，“那你这里放我下车吧，我打车过去。”

　　“……”他还没同意让她去呢！童明竹脸色沉了些，“糖糖，听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后座的童乃棠身子一顿，顾夏听到老公说“懂事”两个字立刻瞪了童明竹一眼，“这样吧糖糖，”她转身对童乃棠说：“妈妈马上给萧叔电话, 你先等等，我让萧叔送你过去，好不好？”

　　童乃棠因为童明竹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难受得厉害，咬着唇点点头。

　　一直做“听话”、“懂事”的孩子的后果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要优先考虑到别人的想法，把自己放在第二位。

　　偶尔想要做一次自己很想做的事，以前的那些付出和牺牲就会被全部抹去，然后被打上“不听话”和“不懂事”的标签么？

　　顾夏拉着童明竹下了车，等会儿萧叔过来也要开这辆车的，童乃棠干脆开着暖气坐在车上等。

　　到了确认童乃棠听不到的地方，顾夏狠狠地对着童明竹手臂，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能对糖糖那样说话呢？知不知道这样多伤她的心！”

　　她这么乖巧的女儿，难得任性一次，怎么就不可以了！

　　童明竹被打得有点儿懵，“我说什么了？”

　　“你说她不懂事！这话能对糖糖说么？！十几岁的孩子，她都做到这样了，你还指望她怎么懂事？！”这个粗线条的男人！

　　她巴不得女儿不要这么懂事，肆意妄为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那不是被气得么！”童明竹也委屈，自己女儿，大晚上的要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给个小兔崽子过生日，还说什么蛋糕都不重要之类的话，他能不气么！那不就是一时嘴快么。

　　“你气什么？你没时间陪女儿，还不许女儿喜欢的人陪？”顾夏现在倒是想得挺开，女儿嘛，她就希望糖糖过得开开心心的。

　　“……”童明竹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等会萧叔过来，你一句都别说。”

　　“哦…”

　　萧叔家离童家很近，接了电话后很快就赶来了，顾夏知道女儿赶时间，提醒萧叔注意安全后，就让他们走了。

　　回了卧室，童明竹还在忧伤。

　　“行了，”顾夏收拾衣物去浴室，今天不想理他，“明天想办法道歉。”

　　女儿去看小兔崽子、因为说错话老婆又不理自己的童明竹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忧伤！

　　… …

　　车刚启动，童乃棠就对萧叔说：“萧叔，麻烦您开快点哦。”

　　顾夏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什么事，萧叔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小姐，小长假出城的人多，进城是不会堵的，绝对能在十二点之前到。”

　　“好。”童乃棠坐回来，给穆星俞发微信：【在家么？】穆星俞正在家和穆勋一起吃饭，往年的跨年，都是和温若一起，三个人一起过的。

　　今年没了温若，虽不在医院，但两个人更冷清。

　　穆勋难得还记得今天是穆星俞生日，回家时提了个不大的蛋糕。

　　这么多年，父子俩很少一起这样单独吃过饭，两个人都沉默着动筷子。

　　这顿饭穆星俞吃着嘴里都没味，没关静音的手机响了两声，大抵又是祝他生日快乐的。他随手按了下手机，看到发信人，眸光一亮。

　　注意到这一切的穆勋看了他一眼。

　　她一早就出发了，到现在才收到她的消息，穆星俞立刻回道：【在家，和我爸一吃饭。】是不是要祝我生日快乐~

　　那边却没再回复。

　　期待落空，穆星俞抿了下唇，放下手机继续和穆勋一起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

　　“最近成绩有进步？”穆勋在沉默中开了口，学校大型考试的成绩会发在家长手机上。

　　“嗯。”穆星俞应了声，他对来自穆勋的关心，感到别扭，不如赶紧吃完，各回各房间，省得两个人都不自在。

　　穆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两人很快速地用完餐，他在进房间前指了下桌上的小蛋糕，“生日快乐。”

　　“谢谢。”穆星俞生疏地道谢。

　　穆勋走后，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穆勋买来的生日蛋糕，小小一个，大概只有四寸大小，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随手买的吧，但很巧，居然是不爱吃甜食的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不知在客厅里呆坐了多久，手机忽然响起的铃声把他惊醒。

　　是他的奶糖，让他出去。

　　穆星俞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看着手机屏幕上她新发过来的消息，等等！让他出去？！

　　穆星俞“腾”地一下站起来，座位往后挪得发出难听的“吱呀”一声！

　　叫他出去？他出去干嘛？难道她来了？

　　不可能的，穆星俞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想，她在月城陪家人团圆过元旦呢，怎么可能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然而推开门，童乃棠就站在他家楼梯下面。

　　穆星俞站在门口，没敢出去，怕是一场梦。

　　“愣着干嘛？过来呀！”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童乃棠心情极好，连童明竹骂她的那句“不懂事”都忘记。

　　穆星俞脚像踩在棉花上，轻一脚重一脚地下了楼梯。

　　他是不是因为今天十八岁生日，所以喝了酒？怎么走路都斜斜歪歪的？

　　等他站到面前，童乃棠先是凑到他胸口处闻了闻，确认没有酒精味后才掂脚抱住他，“十八岁生日快乐呀！穆星俞~”

　　女孩子踮起脚，他太高只有脚尖能在地上，她抱了几秒后，见人没有反应，干脆把两只手臂都挂在他脖子上，“怎么变呆瓜啦？”

　　身子干嘛直直的嘛！

　　呆瓜这才反应过来，倾身将她揽进怀里牢牢抱住，明明很高的人在她耳边像只大型犬一样地蹭，喉间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怎么越来越像小煤球？童乃棠没有松开他，只是脑袋往后移，墨黑夜晚里她眼睛是唯一的星，闪得他心醉。

　　“我没有带蛋糕哦~礼物也没有~”心情好的人说话尾音一直上扬。

　　“礼物不是在我面前？”穆星俞看她一眼，又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哪有什么礼物，比她站在他面前更好？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啦~某人心头像是染了蜜，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晃呀晃。

　　两个人就在他家门前享受着十八岁的拥抱。

　　抱了会儿，穆星俞放开她，“我家里有蛋糕，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回去拿那个四寸的小巧克力蛋糕，好像什么甜食她都喜欢。

　　“不用啦！”童乃棠把要回家拿蛋糕的人拉回来，看了眼自家门口的车，“我要回蔚城…”

　　所以让我再和你多待一会儿，连几分钟都不要错过。

　　“好…”穆星俞又把人揽进怀里，现在离明年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分钟了吧，可别墅区太安静，连倒计时都听不到。

　　童乃棠低头拿出手机，打开视频APP找到直播的跨年节目，和他一起看着节目里的倒数。

　　“五、四、三…”主持人和当红明星在台上一起激情倒数。

　　“一。”看着屏幕的两个人同时念出声，然后对着彼此的眼睛异口同声地说：“新年快乐。”

　　以后的很多很多年，也这样拥抱着跨进新的一年吧！

　　… …

　　和他昨晚一起度过生日、一起跨年的感觉，像梦一样。

　　早晨八点被闹钟叫醒，童乃棠困得揉了好几次眼睛，回来时都已经快三点了，以前即使是过春节看春晚，她都没有熬到这么晚过。

　　脑袋里想被塞了团湿棉花，重得厉害，童乃棠极力把想要贴在枕头上的脑袋抬起来，今天要去看奶奶的。

　　昨天因为想要去找穆星俞，她晚饭一直心不在焉地没吃多少，童乃棠揉着已经发瘪的肚子下楼，打算去冰箱里找吃的，却在下楼时看到餐桌前端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爸爸？”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虽然童明竹平时很忙，总是早出晚归，可休息的时候，他都会睡会儿懒觉的。

　　“诶…”童明竹早就在这儿坐着了，看到女儿抚着肚子，把出去买来的早餐往她面前推，“我去买了你以前最喜欢粤菜馆买了蟹黄包还有生滚粥，快来吃饭。”

　　童乃棠顿了下脚步，她爸…给她买早餐？他说的那家粤菜馆，是她几岁时喜欢的来着？

　　她没说一句话，乖乖坐着。

　　童明竹把碗盖打开，勺子递给她，“趁热吃。”

　　童乃棠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喝了两口，她抬起头：“爸爸，你有什么事么？”这么今天这么反常？

　　童明竹把蟹黄包小心地放到汤勺里给她：“也没什么事…就是…”

　　“糖糖，我为昨晚的事道歉。”

　　童乃棠把嘴里的粥咽下，想起昨晚，心情又飘了起来，“没关系的爸爸。”

　　她理解的，一直来来回回地开车的确很累很辛苦，再说了，幸好是萧叔送，如果是爸爸送的话，她就真的只能是和穆星俞说声生日快乐，不能抱抱他啦~

　　童明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在想这个，只觉得果然是我童明竹的女儿，大气又懂事。说到女儿懂事，他心也有些酸，“以后你在爸妈面前，一样可以任性，如果爸爸做错了，你就告诉爸爸，爸爸会弥补，好不好？”

　　“好~”蟹黄汤包的汁鲜得舌头都快掉啦！她满足得眯起眸子。

　　“慢慢吃，不过爸爸再去给你买，吃完去睡个回笼觉，我们可以中午去奶奶家。”童明竹摸摸女儿的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