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二...

  周六下午,迟则安一推开家门,便看见迟翊趴在长桌上写作业。

  迟翊今年上小学三年级,正是男孩子最顽皮的时候,见他回来了,就把手里的笔一扔:“爸爸!你回来啦!等会儿陪我打篮球呗?”

  “行,作业写完了吗?”迟则安边换鞋边问。

  迟翊吐了吐舌头,灰溜溜跑回去坐好,继续作冥思苦想状。

  迟则安将登山包立在墙边,先进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在屋里晃了一圈,没发现周念的身影,就猜到她多半又去展览中心了。

  再过十天,周念的苏绣个人展就要开幕,她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去现场,和策展方一遍又一遍地敲定展览细节。

  此刻是下午四点,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他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先打电话问周念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念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今晚不回来吃饭哦,这边有电视台想拍一些开展前的纪录,结束后我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可能九点多能结束吧。”

  “那你把地址发我,晚上我去接你,”迟则安关上冰箱门,决定既然老婆大人不回来,他们爷俩晚上就炒几个菜凑合,“记得别喝酒啊。”

  “不会的。”周念在那边笑着挂了电话。

  迟则安转过身,看见迟翊咬着笔头望向他,眼里写满了旺盛的求知欲:“为什么每次妈妈在外面吃饭,你都不让她喝酒?”

  “因为她酒品差。”迟则安扬眉,简短地概括道。

  迟翊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埋下头在作业本上奋笔疾书。迟则安则把笔记本放在长桌另一头,开始规划下个月暖峰的新人培训方案。

  半个多小时后,迟翊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把作业本直接滑到了迟则安手边。

  他迫不及待地蹦下椅子:“我先去院子里玩会儿,你检查完了来找我。”

  眼看儿子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院子,迟则安往桌上扫了一眼,发现他已经把文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便没有叫他回来。

  迟翊皮归皮,在这方面倒是继承了周念的好传统,从来不会将东西乱扔乱放。

  将笔记本推到一边,迟则安拿起作业本看了一眼,发现刚写完的是一篇作文——《我的爸爸妈妈》。

  第一句话就差点把他看吐血。

  【我的爸爸叫迟则安,他长得很黑,跟我妈妈站在一起就显得更黑了。】

  迟则安错了错后牙槽,决定等下要叫他把这段改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院子里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他循声望去,透过落地窗看见迟翊正追着篮球满院子跑,春天的阳光照在他的脸蛋上,白里透着红。

  迟翊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最担心的就是小孩子生下来肤色会像他。还好从产房出来后,大家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心。

  完全不黑,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他继承了妈妈的好皮肤,从小走到哪儿都被人家夸长得白净可爱,哪怕有时迟则安带他们出去露营,大太阳下晒黑了点儿,回来在屋里捂几天就又白回来了。

  不过他的五官倒是长得像迟则安,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迟则安没想过儿子要跟他一样身上晒成古铜色,但直接在作文里这么写,还是令他感到相当不满。

  不过他再往下看,发现周念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的妈妈叫周念,爸爸说她酒品很差。】

  迟则安默默用铅笔在旁边画了把叉,心想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拿出去宣扬,而且还写是爸爸说的,回头周念看到跟他闹脾气怎么办。

  再说了,周念的酒品究竟有多差也只有他一个人见识过,他其实对她一喝酒就变得主动的行为,还是挺满意的。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写。

  迟则安看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觉得迟翊这篇作文得重写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更能挑战他神经的段落。

  【一个人喝过酒后的表现叫酒品,那一个人生病后的表现是不是叫病品呢?这样的话,我认为爸爸的病品也很差,他只要一生病,就一点也不坚强。】

  迟则安揉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朝院子里喊:“迟翊你给我进来!”

  迟翊抱着篮球跑进屋,茫然地问:“怎么啦?有错别字?”

  “你给我解释一下,”迟则安指着作业本,“什么叫我病品差?这词儿你自己生造的是吧?”

  迟翊趴过来看了看:“不能这么写?”

  “当然不能。”

  “哦。那我把前面删掉,只写你生病不坚强呢?”

  “……你就不能不写这段吗?”迟则安问。

  迟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们老师说了,要真实。你生病后确实就是那个样子,用妈妈的话来讲就是特别作,我不能撒谎啊。”

  迟则安无言以对,心想晚上做个鸡蛋面算了,臭小子不值得。

  臭小子尚不知道自己的晚饭已经降级,还在娓娓道来:“爸爸,更糟糕的我都没写进去呢。你每回从外面回来,就黏妈妈黏得紧,在家里她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我特别为你感到羞耻。”

  “所以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迟翊叹了声气,“而且后面我还是写了优点的。”

  迟则安沉默几秒,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但是大多数时候,爸爸还是很坚强的。他每年都会带人去爬雪山,不爬山的时候就参加义务劳动帮助大家。】

  迟则安侧过脸:“是义务救援,不是义务劳动。”

  “那两个字我不会写,”迟翊说,“可以用拼音吗?”

  “可以。”他一边回答,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救援二字。

  迟翊接过草稿纸认真辨认笔划,迟则安翻过一页看后面的内容,发现小孩子一旦吹嘘起来,也同样令他招架不住。

  稚嫩的笔迹里写满了在迟翊眼中,他爸不生病的时候有多帅多勇猛,就是连“他可以背着妈妈做俯卧撑”这种细节都写了,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迟翊吹捧完父亲,笔锋一转又写:【我的妈妈也很厉害,她从小学习苏绣,能绣出许多漂亮的图案,简直就像真的一样。我们家有一个房间里摆满了她拿到的奖杯,妈妈是我的骄傲。】

  看到这里,迟则安总算露出了笑脸。

  他和周念结婚十年了。

  从粤城举办的那届工艺展开始,周念在苏绣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也越走越顺。

  当年那个让她激动不已的银奖,只是一个美好的开端。从那以后,她捧回了不计其数的奖杯。家里工作间墙上的展示架,这两年已经有了放不下的趋势。

  今年年初的时候,周念获得了苏绣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燕都一所美术大学甚至邀请她去为工艺美术系的学生讲过课。

  那是面向全系的公共大课,课题为《传统工艺与现代美术的融合》。

  面对台下近百位大学生,周念站在讲台上微笑着侃侃而谈。她将自己在苏绣行业多年的经验容纳其中,细致而周到地替大家拨开迷雾,让那些年轻的孩子们知道传统工艺并没有真正的没落。

  迟则安站在教室外听过一节,当周念在教室里讲课时,他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当年。

  那时为了替他发声,周念在采访里磕磕绊绊地说话,害怕得声音都在颤抖。

  十年过去,她变了许多。

  前一阵迟则安和她出去吃饭,刚巧去了老门楼,也就是以前榆清山徒步团那位迷彩服开的饭馆。

  年过半百的迷彩服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几人看见彼此后皆是一愣,迷彩服更是连声表示认不出周念来了。

  时间洗去了她眉间的青涩,为她渡上了一层温婉从容的光。

  周念不会再因为与人初次相见就忐忑不安,她在外面话依然不多,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把她当成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她蜕变成了一个成熟淡定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份优雅的自信。

  ·

  看在作文后半篇写得可以的面子上,迟则安最终没用鸡蛋面打发迟翊。

  晚饭过后,他盯着迟翊把作文改好,想了想问:“想不想去爷爷奶奶家?”

  “想!”迟翊连连点头。

  迟则安拿上车钥匙:“那我先送你过去,然后再接妈妈回来。”

  迟翊一听不对劲:“爸爸,你该不会是想甩开我,跟妈妈过二人世界吧?”

  “这么聪明?”迟则安笑了笑,顺手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那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迟翊坐在玄关穿鞋:“帮呗,你们也好多天没见了,我可以理解。反正奶奶说我才刚断奶,你就跟妈妈扔下我去度蜜月了。

  迟则安哑然失笑。

  他们刚结婚的那一年,周念因为博物馆的项目走不开,蜜月旅行只能往后推。等好不容易文物修补结束,她又怀上了孩子,更不方便出去旅游。

  况且那一阵迟则安也很忙。

  于阳在六十岁以后,正式从暖峰退队。从此暖峰救援队的队长变成了迟则安,而与此同时,他在云杉的工作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升上领队中的管理层后,更多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百忙之中,他还没忘记一有空闲时间就跟人了解女人孕期及产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周念怀孕期间的情绪波动很大,有几回还因为一点小事就跑回苏城,他发现之后只好连夜赶去苏城,苦口婆心地把她劝回来。

  直到平安生下孩子,周念的情绪才慢慢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她后知后觉地跟迟则安道歉,说自己那段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成天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好在迟则安之前恶补了不少知识,知道她是因为激素变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从头到尾都没怪她。

  等迟翊能交给父母照顾了,他就精心策划了一次蜜月旅行,带周念出去散心。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蜜月肯定也是老规矩跑山连环来一套,更有甚者还揶揄他是不是要带周念出去爬雪山。

  然而最终谁也没有猜对——他和周念去了北欧看极光。

  只不过令他略微沮丧的是,置身在梦幻的童话场景之中,周念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把它们拍下来呀,回去我可以试着绣绣看。”

  那时迟则安的摄影技术已经练出来了,但他还是哭笑不得地问:“念念,怎么回事呢?这么浪漫的时候,你居然跟我提工作?”

  周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话地收起了自己的事业心,依偎在他怀里欣赏了一场极地风光。

  把迟翊送到了父母家,迟则安打开车门,设定好导航后稍微想了一下。

  马上就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他们或许……

  可以来一次锡婚旅行。

  ·

  餐厅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周念穿过长廊,与其他人一起走到电梯口。

  电视台的策划人与她攀谈:“这次的展品里,我觉得最美的还是你结婚时穿的那件婚纱,听说上面的刺绣都是你和家人一起绣制的?”

  周念莞尔一笑:“对,四个人绣了两个月。我外婆眼睛不好,可她坚持绣了一部分,谁劝都不肯听。”

  “老人家是这样的,”策划人说,“觉得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周念点了点头,看了眼手机上迟则安发来的信息,她垂眼微笑着回复了,才抬头对其他人说:“我先生已经到了,等下我坐他的车回家,后续的情况我们之后再谈。”

  有与她相熟的工作人员感叹道:“周小姐的先生简直是模范老公,每回我们出来吃饭,只要他人在燕都,都肯定会来接她。”

  策划人问:“周小姐结婚多久了?”

  周念说:“今年刚好是第十年。”

  “十年还能这么恩爱,那可真值得羡慕。”年长的策划人感叹了一句,又问,“你先生是做什么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周念侧过身让对方先上,然后才说:“户外领队,兼职做义务救援。”

  策划人有些惊讶:“哦?这可真是……”

  “看不出来。”周念替他把话接上。

  大家都笑了起来,周念更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对话。

  这十年里,每当有人问起她的婚姻状况与丈夫职业,几乎每一次都会有人做出类似的评价。

  大多数人都很佩服他们能够选择彼此,也有少部分人对他们的婚姻并不看好,认为周念从事苏绣这么安静稳妥的职业,与迟则安早晚有一天会起冲突。

  那些话周念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也懒得去向他们解释。

第60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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